谢家堡的地窖比想象中更深。
云蔚然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火光只能照亮身前五步的距离。地窖的台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踩上去滑腻异常,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小心,"谢清霜的银枪点在第三级台阶上,"这里有机关。"
云蔚然弯腰细看,发现台阶边缘有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细缝。他用银针轻轻一挑,三枚生锈的铁蒺藜"咔嗒"一声弹了出来,锋利的尖刺上泛着诡异的蓝光。
"见血封喉。"谢清霜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二十年前的配方。"
云蔚然额角渗出冷汗。他们追踪玄甲人留下的青铜蛊虫痕迹来到这座地窖,却仿佛走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身后,那具穿着玄甲的"尸体"机械地跟随着,贯穿伤中的青铜蛊虫安静地蠕动着,偶尔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地窖底部是一个八角形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座青铜祭台。祭台上,那个从谢临渊胸口取下的罗盘正在疯狂震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频率越来越高,仿佛某种警报。
玄甲人——或者说曾经是谢临渊的那具躯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脖颈僵硬地转动,面甲下的双眼迸发出骇人的青光。贯穿伤里的蛊虫像是受到刺激,开始暴动,有几只甚至钻出了伤口,在玄甲上爬行。
"它在召唤什么..."云蔚然本能地后退一步,手中的火折子忽明忽暗。
谢清霜却突然上前,银枪在左手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她将手腕悬在罗盘上方,殷红的血珠滴落在青铜表面上。
"以血饲蛊..."她低声念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奇迹发生了。血滴接触罗盘的瞬间,蜂鸣声戛然而止。那些暴动的蛊虫立刻安静下来,乖乖缩回伤口中。玄甲人停止颤抖,僵硬地站首身体,仿佛一尊雕像。
云蔚然屏住呼吸,看着谢清霜的血在罗盘表面形成奇特的纹路,像是有生命一般流向各个方位。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从药囊中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只青铜蛊虫。
"是谢家血脉..."他仔细观察着虫体在针尖上的反应,"这些蛊虫被设置了机关,只有谢家人的血能激活。"
谢清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青铜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组成了完整的八卦图。最终,指针定格在"巽"位,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响。
玄甲人突然抬起手臂,甲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僵硬地指向地窖东墙,动作却异常坚决,仿佛某种执念在驱动这具早己死去的身体。
云蔚然走近那面墙,手指轻轻敲击砖石。第三块砖的回声明显不同。他用力一推,砖石竟然向内凹陷,周围的墙壁如花瓣般剥落,露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中躺着一本焦黄的账册,只有半册,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人粗暴地撕开过。
"这是..."
谢清霜的手比云蔚然更快。她取出账册,在火光下翻开扉页。一枚暗红色的将印赫然映入眼帘——谢家的白虎徽记,与她腰间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印泥的颜色过于新鲜,不像是二十年前的旧物。
"墨迹未干。"云蔚然用手指轻触印文,指腹沾上一点暗红,"有人在近期打开过这个暗格。"
谢清霜继续翻页,账册内页却己经泛黄脆化,上面的字迹却意外地清晰:
「景和二十三年冬至 常平仓实存麦」
「东宫支取贰万石」
「转秦王别院」
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批注,墨色比其他字更深,像是后来添加的。云蔚然凑近一看,顿时浑身发冷:
「此粮掺骨粉三成 饲蝎最佳」
"人肉粮..."谢清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原来是这样..."
云蔚然的胃部一阵痉挛。他终于明白那些青铜蝎子为何如此凶残——它们是被特殊"饲料"喂养长大的。二十年前从常平仓运出的粮食中,混入了三成骨粉,而根据他们之前的发现,这些骨粉很可能来自...
"那些役夫的尸体。"云蔚然干呕了一下,"先制成尸傀运粮,再磨骨掺入粮食养蝎...好一个循环利用。"
谢清霜的手微微发抖。她快速翻动账册,却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蝎子图案,与太子妃苏挽晴豢养的青铜蝎一模一样,但蝎背上刻的不是日期,而是一个小小的"杜"字。
云蔚然看到那个字,如遭雷击。他颤抖着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玉佩,上面的"杜"字与账册上的笔迹几乎一致。
"不可能..."他喃喃道,"父亲怎么会..."
谢清霜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听!"
地窖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五六个人,正快速向地窖入口靠近。火把的光亮己经从台阶顶端透了下来。
"有人跟踪我们。"谢清霜迅速合上账册塞入怀中,银枪在手,"准备战斗。"
玄甲人突然动了。他挡在两人与台阶之间,机械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把剑的剑鞘己经锈蚀,但剑身出鞘时依然寒光凛凛,剑柄上缠着的红线鲜艳如血。
"阿兄..."谢清霜的声音哽住了。
云蔚然突然注意到玄甲人胸口的变化——那些青铜蛊虫重新排列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看起来像是...地图?
"清霜,看他的伤口!"
谢清霜转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蛊虫组成的图案赫然是谢家堡的平面图,而在后山位置,有一个闪烁的红点。
"还有另一处密室..."她低声道。
上方的脚步声己经到了台阶中段。云蔚然迅速环顾西周,在地窖西墙发现了一个几乎与墙面平齐的铁环。
"这边!"
他拉动铁环,墙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谢清霜犹豫地看向玄甲人,后者却做了一个令两人都震惊的动作——他缓缓抬起手,行了一个标准的谢家军礼,然后转身面向台阶,摆出战斗姿态。
"他在给我们断后..."谢清霜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云蔚然拉着她进入通道。墙面合拢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听到台阶处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甜腻如蜜的女声:
"哎呀,这不是谢将军吗?死了三年还这么忠心耿耿..."
太子妃苏挽晴!
通道在身后彻底关闭,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黑暗中,云蔚然能感觉到谢清霜的呼吸急促而不稳。
"继续走,"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后山密室一定有更多答案。"
狭窄的通道向下倾斜,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血腥味。云蔚然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光映照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日期和数字,最近的一个赫然是三天前。
"这是什么?"他凑近查看。
谢清霜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养蛊记录...每种蛊虫的数量和状态。"她的指尖停在最上方的一行,"景和二十三年冬至...第一批青铜蝎,三百只。"
云蔚然突然明白了。这不仅仅是谢家堡——这是当年培育青铜蛊虫的秘密基地!而账册上提到的"贰万石"粮食,就是用来喂养这些可怕生物的。
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蝎子,蝎尾高高,针尖处有一个锁孔。
谢清霜取下腰间的玉佩,迟疑了一下,将它按入锁孔。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她轻声道。
玉佩与锁孔完美契合。青铜门发出沉重的"轰隆"声,缓缓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水晶。水晶中封存着一只活生生的碧绿蝎王,足有婴儿大小,蝎尾上的针泛着妖异的紫光。更可怕的是,水晶周围环绕着七具干尸,都穿着谢家军的制式铠甲,呈跪拜姿势。
最靠近门口的那具干尸手中捧着一块青铜牌,上面刻着:
「饲主 谢临渊」
谢清霜踉跄后退,撞在云蔚然身上。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云蔚然紧紧扶住她,目光却无法从水晶中的蝎王身上移开。在那碧绿的甲壳上,他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纹路——杜家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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