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二刻的东宫静得可怕。
云蔚然蹲在青石井沿，指尖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他借着残月微光，看到井壁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的黏液，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青色。这绝不是普通的井苔——黏液中有细小的颗粒在蠕动，像是某种虫卵。
"果然在这里。"他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唇齿间的气流。
井水幽深如墨，倒映着天上那弯将隐的残月。水面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波纹，不是风吹的涟漪，而是从井底涌上的、有规律的波动——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蠕动，而且数量不少。
"退后！"
谢清霜的银枪突然横在云蔚然颈前，枪尖距离他的喉结不过半寸。她手腕一抖，枪尖挑起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轻轻点向水面。叶片接触井水的刹那，瞬间蜷缩发黑，边缘处甚至冒出几缕几乎不可见的青烟。
"蚀骨水。"谢清霜的声音比井水还冷，"不是普通蛊毒。"
井底传来细碎的"咔咔"声，像是无数甲壳在碰撞，又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在用螯钳敲击井壁。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云蔚然迅速解下腰间的牛皮算袋，倒出九枚开元通宝。他将铜钱在掌心排成九宫格，口中默念《灵棋经》中的破煞诀，然后手腕一翻，铜钱依次落入井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铜钱入水竟不沉底，而是诡异地浮在水面，随着无形的波纹自行移动，最终拼出一个完整的蝎形图案！蝎尾正指向东宫正殿方向。
"子母连心蛊。"谢清霜扯开束发的银链，链子上串着的七颗玉珠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母蛊控子蛊，中蛊者会..."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离开水井，向声源处掠去。
穿过两道回廊，眼前的景象让云蔚然胃部一阵痉挛。一名东宫侍卫跪在地上，双手正用佩刀剜自己的眼睛！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汩汩流下，而他的嘴角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更可怕的是，从他的指缝间，正爬出几只青铜色的小蝎子，蝎尾上的针泛着蓝光。
"己经开始了。"谢清霜握紧银枪，指节发白，"卯时三刻将至，蛊毒正在苏醒。"
云蔚然突然按住太阳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颅内炸开。他眼前闪过昨夜的画面：太子设宴，亲自赐他一盏醒酒汤。汤底沉着粒芝麻大的黑点，他当时以为是胡椒...
"蔚然？"谢清霜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银枪一转，枪尖抵住他的下颌，"看着我！你的瞳孔..."
云蔚然强忍剧痛，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三粒朱红色药丸吞下。这是离京前父亲给他的"清心丹"，据说能解百毒。药丸入腹，疼痛稍缓，但额角仍有一跳一跳的抽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内蠕动。
"我可能...也中招了。"他艰难地说，"昨日太子的醒酒汤..."
谢清霜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她突然伸手扯开云蔚然的衣领，指尖按在他的颈动脉上。云蔚然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
"还有时间。"她松开手，从腰间锦囊取出一段红线，迅速在云蔚然左手腕系了个复杂的结，"这是'锁魂扣'，能暂时困住蛊虫。但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母蛊，否则..."
否则会怎样，她没有说，但两人心知肚明。那个自挖双目的侍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叫，此起彼伏。东宫的寂静被彻底打破，但诡异的是，没有侍卫集结的号令声，没有救火的铜锣声，只有一声声非人的嚎叫和某种甲壳类动物爬行的"沙沙"声。
"水脉图！"云蔚然突然想起什么，"东宫的水井连接着太液池的支流，如果井水被下蛊..."
谢清霜己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整个东宫的水源系统都被污染了。太子、太子妃、各位属官，甚至厨房、马厩..."
两人同时看向东宫正殿方向。如果太子也饮用了被污染的水，那么此刻的大唐储君，很可能己经成了一具傀儡！
"必须找到母蛊。"谢清霜拉起云蔚然，"跟我来，我知道太子妃的寝殿在哪。"
云蔚然跟着谢清霜穿过一道道回廊。沿途的景象越来越骇人：宫女用金簪划破自己的脸颊，太监将头往石柱上猛撞，侍卫们互相撕咬...而每个人的伤口处，都会爬出那些青铜色的小蝎子。
谢清霜突然停下脚步，银枪横挡："不对劲。"
云蔚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太子妃寝殿前的空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七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每盏灯周围，都爬满了那种青铜蝎子，但它们并不乱跑，而是排列成某种阵法。
"七星引魂阵。"谢清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这不是普通蛊术，这是北燕皇室的秘传巫术！"
云蔚然的头又痛了起来，这次更加剧烈。他恍惚看到太子妃苏挽晴站在灯阵中央，手中捧着一个青铜匣子，匣子开启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只巴掌大的蝎王，通体如翡翠般碧绿。
"清霜...我..."云蔚然突然跪倒在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感到手腕上的红线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谢清霜一把扶住他，突然脸色大变："你的眼睛！"
云蔚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眼球后面蠕动。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每次模糊时，他都能看到一个诡异的画面：东宫正殿的地下密室中，太子正跪在一面青铜镜前，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找到了！"谢清霜突然指向灯阵后方的一座假山，"母蛊在那里！假山是中空的，里面有密室！"
但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西周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绿莹莹的光点——那是成千上万只青铜蝎子的眼睛！它们从屋檐上、地缝中、树丛里涌出，形成一片蠕动的青铜海洋，将两人团团围住。
云蔚然的手腕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红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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