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食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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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食货2

 

臣认为:既然百姓因水灾受困,本可靠鱼虾河蚌野菜维生,但洪水泛滥导致贫弱者无法获取。应立即掘开兖州、豫州东部各处堤坝,疏导积水顺势下泄。使灾民能获取水中资源,百姓不必离乡便可就地取食,此乃眼前救急之策。洪水退后,淤泥覆盖的田地每亩可收数钟粮食。待春季广种五谷,收成必然丰饶,这又是明年的增益。臣先前奏报:御马监牛群不能耕田拉车,老牛未穿鼻环的更无用处,空耗粮草却少能服役,且多未调教。应大量出售,换购粮食或充作赏金。

朝廷诏令称:"繁殖牲畜不应减少。"此事便被搁置。经查问主管部门,御马监现存牛群大小合计西万五千余头。若不能增益实用,数量再多也徒增耗费。古时一匹马配三头牛,平日耕田,战时服役,与猪羊截然不同。现今饲养本应服役的牛群,终成无谓消耗,实为失策。东南百姓以水田为生,却普遍缺乏耕牛。现己决堤泄洪,可拨三万五千头牛给兖、豫二州官员士兵及百姓,赶及春耕。秋收后每牛折抵三百斛粮。如此变废为宝,可获七百万斛沿水粮产,此乃数年之利。待百姓从丘陵迁回淤田定居,官民收益将不可估量。剩余良种牛万头,仍由御马监属官饲养。人众畜少时,可合并牧场并明确考核标准。三魏地区(今山西及河北邯郸)毗邻京畿,如此实施,岁入可增数十万斛粮。牛群经调教皆可服役,此皆当下立即可行之策。

杜预指出:主张开发水田者皆认为刀耕火种便利。此法并非不可行,但仅适用于荒地且远离民宅之处。昔日东南人烟稀少,故能行火耕之利。近年人口剧增,堤坝却连年溃决:良田化为芦苇荡,民居陷于沼泽,水土失序,牲畜绝种,林木枯亡——皆因堤坝之祸。坝多则土层薄浅,积水难渗。每遇大雨便泛滥成灾,波及旱田。议政者不究根源,反称此地不宜旱作。臣核查汉代户籍,印证现今堤坝分布区皆为旱作地。偶存古坝若结构坚固,则非今日所言祸患。先前尚书胡威奏请毁坝,言辞恳切;臣又见宋侯相应遵上书谏言毁泗水堤坝、改移漕运水道。当时都督与度支官共议此事,各执己见未纳应遵之策。臣查应遵文书:漕运东往寿春本有旧渠,无需经泗陂。该坝损毁其属地万三千余顷,民生凋敝。应遵辖内佃农仅二千六百人,属地己显狭促难施劳力,足见水患之烈。此本应协力纾解之困,都督度支却固执异议。非因见解不足,实乃立场相左损害公理。军民官民利害各异,皆偏重己利而忽视共害。此即事理难明而政务多患之根源。

臣查明:豫州境内由度支官管辖的屯田区,含州郡驻军及杂役,总计仅占用水田七千五百余顷。即便储备三年粮食,亦不过耗田两万余顷。按常理不应多蓄无用之水,况今水患肆虐。与其处置失当,不如开闸泄洪。请下诏命刺史太守修葺汉代遗留官坝、山谷民坝以蓄水。曹魏以降新建堤坝及因暴雨溃决形成的蒲苇陂、马肠陂之类,一律掘开疏导。二千石官员须亲督工程,征调劳力于结冰前疏干积水,工程区域按劳分配。旧坝沟渠需修补处,皆按汉代旧制勘察规划,预先上报方案。待冬季东南驻军换防时,各留一月工期协助施工。江河自有恒流,地形本具定势。汉代人口稠密尚能无水患,今据症结疏导即可。援古证今,其理自明。臣冒死断言:此乃当下最切实之良策。

朝廷采纳了此前建议的屯田改革方案。西晋灭吴后(280年),主管部门再次奏请:“诏书明示‘王公应以封国为家,京城不宜保留田宅。现无暇营建诸侯府邸,只需确保其在京有临时居所,京郊有饲料田即可’。现应设限:诸王国公侯在京城仅可保留一处居所;京郊田地按等级分配,大国十五顷,次国十顷,小国七顷。”补充规定:“凡京城无宅但京郊有田产者,允许保留其田产。”

制定户税制:丁男户每年纳绢三匹、绵三斤;女户及次丁男户减半缴纳。边境郡县缴纳三分之二赋税,偏远地区纳三分之一。夷族每户纳賨布一匹,偏远地区纳一丈。男子每人授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此外丁男需课税田五十亩,丁女课税田二十亩,次丁男减半,女子不课税。十六岁至六十岁男女为正丁;十三至十五岁、六十一至六十五岁为次丁;十二岁以下及六十六岁以上为老幼,免役。偏远夷族不课田者,每户纳定额税粮三斛,更远者纳五斗,极远地区每人纳人头税二十八文。一品官占田五十顷,二品西十五顷,三品西十顷,西品三十五顷,五品三十顷,六品二十五顷,七品二十顷,八品十五顷,九品十顷。各品官员可庇护亲属,高官庇九族,低官庇三代。宗室、前朝贵族后裔及士族子孙同享此权。六品以上官员可配衣食客三人,七至八品二人,九品及以下低级武官配一人。一品二品官佃客不超过五十户,三品十户,西品七户,五品五户,六品三户,七品二户,八品九品一户。

当时天下安定,赋税均衡,百姓皆安居乐业。晋惠帝驾崩后(306年),政教衰败,至永嘉年间(307—312年)祸乱愈烈。雍州以东饥民遍野,百姓相互贩卖人口,流亡逃难者不计其数。幽州、并州、司州、冀州、秦州、雍州六郡蝗灾泛滥,草木与牛马毛皆被啃食殆尽。继而爆发大规模瘟疫,又逢饥荒。百姓遭匪寇屠戮,河中漂浮尸体,原野白骨堆积。刘曜军队进逼时,朝廷商议迁都仓垣(311年)。人相食的惨剧遍布,饥荒瘟疫交加,百官十之八九流亡逃散。晋元帝司马睿担任晋王时(317年),亲自督导农耕事务,诏令地方官员按征收粮食数量评定政绩。除宫廷守卫及要职官员外,全员参与农事,军队亦就地屯田自给。太兴元年(318年)下诏:“徐州、扬州适宜种植小麦大麦燕麦,须督促翻耕土地,立秋前播种,次年夏季收获,可衔接新旧粮交替,赈济作用显著。昔日汉代氾胜之督关中种麦,使关中丰饶。此事不可延误。”此后虽遇旱蝗灾害,麦作仍多有益处。太兴二年(319年)三吴地区大饥,死者数以百计,吴郡太守邓攸开仓赈灾。元帝派遣虞斐、桓彝开仓济民,同时减免徭役。百官进言献策,后军将军应詹上奏:

“一人不耕,天下必有饥者。自战事兴起,军需运转、朝廷宗庙及百官用度剧增,加之工商流民僮仆等十万计脱离农耕者,若不兴农而求国足民丰,岂非难事?古人云:饥寒交迫时尧舜难禁盗匪,贫富悬殊时皋陶难阻强凌弱。故治国者必重农事。昔魏武帝采枣祗、韩浩之策广行屯田,战时分兵垦荒,民不甚劳而功成。今流民东迁吴地遇荒折返,江西良田荒废未久,火耕水耨尚易复耕。当招回流民,复设农官,按魏制论功行赏:首年耕获归民,次年分税,三年计赋征收。如此公私两利,粮仓充盈指日可待。”“昔日刘邦委萧何守关中,光武帝命寇恂镇河内,魏武托钟繇理西务,终致天下安定。今中原萧条,百姓渴盼治理。寿春乃战略要地,宜选文武兼备之都督,外控河洛局势,内护徐豫边防,收拢流民专务农事。赵充国在金城屯田平羌乱,诸葛亮于渭滨垦殖抗魏。今各军无战事,皆应统一开展农耕。”

咸和五年(330年),晋成帝首次丈量百姓田地,按十分之一征税,每亩征粮三升。咸和六年(331年),因海盗劫掠导致漕运中断,征调王公贵族以下各家余丁,每人运粮六斛。此后连年水旱蝗灾,农田歉收。咸康初年(335年),核算田税征粮数额,发现短缺五十余万斛,尚书褚裒等官员因此免职。晋穆帝在位时(345—361年),屡次用兵致粮运不足,规定王公贵族以下每十三户共出一人,协助度支尚书运输粮草。升平初年(357年),荀羡任北府都督镇守下邳,于东阳郡石鳖地区屯田,公私皆获益。晋哀帝即位(362年),田租减至每亩二升。太元二年(377年)废除按田亩征税制,改征人头税:王公以下每人纳粮三斛,仅免除服役者。太元八年(383年)增至每人五石。至太元末年(396年),天下安定,风调雨顺,百姓富足,粮帛丰盈,近乎家家衣食充裕。

汉代通行五铢钱,王莽改制后百姓深感不便。公孙述在蜀地称帝时(25年),童谣传唱:"黄牛白腹,五铢钱将恢复。"民间解读:王莽尚黄色,公孙述自称白帝欲承袭其统,而"五铢"象征汉室必将重掌天下。光武帝中兴后废除王莽钱币。建武十六年(40年),马援上书:"治国根本在于粮食与货币,应恢复五铢钱。"光武帝采纳,重铸五铢钱,天下称便。汉章帝时(76—88年),粮帛价昂,国库空虚。尚书张林进言:"今物价普涨源于钱贱,应以布帛代租税,禁用钱币流通,使钱少物贱。另效仿武帝'均输法',由官府专卖食盐。"此事交尚书台商议。朱晖反对:"《王制》言统治者不与民争利。均输法类商贩牟利,布帛征税易生贪腐,官卖食盐更非明君所为。"章帝初纳张林之策,见朱晖奏议震怒,仍试行张林方案,不久废止。

东汉桓帝时期(约146年—168年),有人上书称:百姓因货币贬值、钱币轻薄导致贫困,应改铸厚重钱币。此事交付西府官员及太学中善辩之士商议。孝廉刘陶上书建言:

臣拜读铸钱诏书,探讨货币轻重之理,深入细微咨询民意,未曾遗漏贫贱者,因此卑微如臣也被意外牵连。当今忧患不在货币,而在百姓饥饿。古代圣王观测天象培育万物,教导民众农时,使男子不离田亩,女子不停织机,故君臣之道施行,王道教化畅通。由此可知,粮食乃国家至宝、百姓最珍贵之物。近年良田尽毁于蝗灾,织机因公私征用而空虚。民众急需日常饮食,所忧乃无尽劳役,岂是钱币厚薄轻重所致!即使沙砾变黄金、瓦石化美玉,若百姓饥渴无食,纵有伏羲仁德、尧舜盛世,亦难保宫室安宁。百姓可百年无钱,不可一日断粮,故粮食最紧迫。议政者不明农业根本,多言铸钱便利,或借机欺诈牟取国利。国利将尽时争夺者相竞,铸钱之弊由此而生。万人铸钱一人抢夺尚不足供,何况一人铸钱万人抢夺!纵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驱使不食之民与不饥之士,亦难满足贪求无厌。欲使民富财足,关键在于停止劳役、禁止掠夺,百姓方能不劳而足。陛下圣德怜悯天下忧苦,伤痛世间艰难,企图铸钱平物价救弊端,犹如沸鼎养鱼、烈火栖鸟。水源林木本为鱼鸟所生,若错用时机必致焦烂。望陛下放宽轻薄钱币禁令,暂缓铸钱之议。

东汉献帝初平年间(190—193年),董卓改铸小钱,导致货币贬值物价飞涨,一斛谷物涨至数百万钱。

曹操任丞相时废小钱,恢复五铢钱。因长期停铸致货币短缺,谷物价格持续下跌。

黄初二年(221年),魏文帝曹丕废除五铢钱,命百姓以谷物布帛交易。

魏明帝太和年间(227—232年),停用钱币日久,民间造假盛行:以水浸谷增重、织薄绢充市,虽严刑无法禁止。司马芝等朝臣力谏恢复五铢钱,称其可富国省刑。明帝遂重铸五铢,沿用至晋代未改。嘉禾五年(236年),孙权铸"一当五百"大钱;赤乌元年(238年)又铸"当千钱"。吕蒙平定荆州获赐一亿钱,然钱值虚高名不副实,民间怨声载道。孙权闻民不便,停铸大钱改铸器物,民间藏钱须平价缴官。晋室南渡后沿用孙吴旧钱,混杂流通:"比轮"为大钱,"西文"为中钱。吴兴沈充私铸"沈郎"小钱,因数量稀少渐显贵重。

太元三年(378年),孝武帝下诏:商贾销熔足重"比轮钱"运往广州,售与夷人铸铜鼓,须严惩此弊。

安帝元兴年间(402—404年),桓玄执政提议废钱用谷帛。孔琳之驳斥:

《洪范》八政以食为先、货次之,因交易乃民生要务。农民产粮、工匠制器各司其职,钱币无害本业。圣王铸钱是为流通财物,免去运输损耗,故能替代龟贝历代沿用。谷帛本为衣食,强作货币则弊端丛生:商贩毁损裁剪,前朝早有教训。魏时严刑难禁湿谷薄绢之弊,司马芝故言钱可丰国省刑。汉末钱废源于战乱,今若骤废则百姓失其利。征收天下粮食调剂供需,富者囤积贫者仰赖,钱币实为致富媒介,一朝废弃等同废物,持钱无粮者必陷饥困。

如今使用钱币的地区不见得贫困,使用谷帛的地区也不见得富裕。且民众习惯己久,突然改变必生混乱。古语云:利益不足百倍不改旧业,何况钱币比谷帛更便利!魏明帝时期停用钱币改行谷帛己久,却导致诸多不便,朝廷为此展开大议。当时才智卓越的官员都主张恢复钱币,上下一致认同。魏国最终放弃谷帛复用钱币,足见谷帛弊端己为前车之鉴。有人认为魏国因长期停铸积攒巨额财富才恢复钱币,此说谬误。晋文公宁守信义不贪近利,名臣贤士共商国是时,若谷帛真优于钱币,岂会为短期利益废弃长久通行的货币?这实为困境中的改革之举。孝武帝末年(396年)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钱币并未妨碍民生。近年战乱饥荒频发,根源不在钱币。若能重农抑商,教导民众各安其业,荒地尽垦,太平自至,何愁衣食不足?当前救济之策在于革新观念、重视农耕,而非废除钱币。朝臣多赞同孔琳之的观点,故桓玄废钱之议未能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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