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乐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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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乐上1

 

人心灵深处的感触,不知何以流露于歌咏;情感激荡的源头,不知何以牵连手足舞动。萌生于内心的称为“道”,体现于形体的称为“用”。譬如天地运行,如影随声相应,百兽尚且随之起舞,何况于人!歌颂太平盛世之美好,悲叹丧乱时世之哀伤,以此援引音律,于是传扬其声韵。

神农氏制瑟,伏羲氏造琴,倕作钟,调和磬声,通达灵性以成就本性,摹拟万物以昭显功德,由此而论,其渊源久远。殷商朝纲失序,前代遗风沦为流弊,淫靡之乐兴起,雅正乐章散佚,《五英》《六茎》之乐制,至此己近乎消亡。孔子说:“人能弘扬道义,非道义能成就人。”周代始创《周南》《召南》,《国风》兼采六代之遗韵。昔日黄帝创《云门》,尧制《咸池》,舜作《大韶》,禹作《大夏》,殷商作《大濩》,周代作《大武》,此皆承袭前代礼制,设俯仰仪容,使和顺之气蕴积于内,英华之光显扬于外。《尚书》载舜命夔执掌乐律,教导贵族子弟,即《周礼》所言奏大吕之律,歌黄钟之音。天赐祥瑞降临,世人肃然动容,抑扬顿挫以观周制,从而弘扬雅正之音。至幽王宠褒姒招致祸乱(公元前771年),平王遭逢动荡,礼制不分亲疏,雅乐沉沦如湮河海。故延陵季子闻听《小雅》之歌叹道:“此非昭示周德之衰微么!然尚存先王遗风余韵。”诸侯裂土称王,各自兴起歌咏之风。魏文侯闻雅乐则昏昏欲睡,晋平公听新声竟废寝忘食,先王正道,由此渐趋衰微。八方风俗迥异,九州规制不同。秦朝吞并六国(公元前221年),独尊严刑峻法,乃至《诗》《颂》弦歌,盾斧牛尾雉羽之舞,尽焚于烈火,礼乐扫地无存。

汉高祖持剑统一天下,平定西方,文治不限于德行教化,武功亦用心于制度创建。吕后排斥儒家学说,大臣抵制贾谊主张,士人因此长叹,而刘向(子政)、董仲舒仍坚持进谏不息。东汉中兴,汉明帝即位,立圭表陈设《清庙》乐章,植槐荫疏浚璧池流水;于明堂祭祀光武帝,配享上天;召桓荣至太学,亲袒衣襟切割祭牲;场面庄严盛大,足以彰显威仪。自此以后,礼乐制度愈加昌盛。永平三年(公元60年),掌管音乐的官职改称“大予”,以弘扬典章礼仪,广搜图谶典籍,其道接近《雅》《颂》,其事近乎中和之德。其设五方之乐,即《周礼》所言“大乐九变,可礼敬天神”。其设宗庙之乐,即《诗经》所言“肃穆雍和钟鼓鸣,先祖聆听此音声”。其设社稷之乐,即《诗经》所言“琴瑟击鼓,迎祭田祖神农”。其设辟雍之乐,即《孝经》所言“改变风气习俗,无胜于雅乐感化”。其设黄门之乐,即《诗经》所言“宴饮群臣欢聚,‘蹲蹲’起舞共娱”。其设短箫之乐,即《周礼》所言“王师凯旋时,令军士奏响胜曲”。

魏武帝曹操挟持天子号令诸侯,欲以武力匡正天下,时值诸侯兼并,礼乐典章尽皆荒废。待平定刘表(公元208年),方得乐官杜夔,重振鼓鼙干戚之舞,遵循前代礼乐旧制。魏武帝、文帝、明帝三代相继,皆擅诗赋乐章,声律虽略有增减,偏好却在于雕琢文采。因此王粲等人竞作新诗,倾注才思华藻,歌颂神明功德,赞咏祭祀时神灵来享。晋武帝承汉魏礼乐遗风,参酌景帝文帝所立典章,虽鼎新朝政,前朝雅乐未改。泰始九年(公元273年),光禄大夫荀勖考订古尺以正音律,复用张华等人典雅乐章,交乐官演奏。永嘉之乱(公元311年),乐官流散殆尽,曲台宣榭等礼乐建筑,尽毁为荒芜之地。纵有《象舞》乐工从匈奴归晋,但孤竹所制管箫、云和山所产瑟琴、空桑木所造弦琴、泗水之滨的石磬,能齐备者百不存一。人秉天地灵气,涵养精粹之气,刚柔相济,哀乐有别。逢春暖则欣然,见秋凋则郁悒。情感寄托于钟磬管弦之乐,又超脱乐声形迹,随外物流转而逝,顺时势奔涌不返。故楚王驾轻舟游彭蠡湖取乐,汉顺帝闻樊衢鸟鸣感怀。圣人功成则制乐,治世乃谱曲,宣节奏以达中和,既饰欢愉之情,亦抒哀思之怀。

音乐的法则,以五声、八音、六律、十二管作为纲领。五声:宫声代表君王,宫的意思是中正。中和之道,无所不贯。商声代表臣子,商的意思是坚强,指金属性的坚强。角声代表人民,角的意思是接触,指像阳气触及事物而生长。徵声代表事务,徵的意思是停止,指事物盛极而止。羽声代表万物,羽的意思是舒展,指阳气将复,万物孳育繁衍。古人说:“礼乐不可片刻离身。”教化向上迁善,好像追赶不及。因此听到宫声,使人温良宽厚;听到商声,使人方正廉明好义;听到角声,使人恻隐仁爱;听到徵声,使人乐善好施;听到羽声,使人恭敬节俭好礼。

八音对应八方之风。乾卦的音是石,它的风是不周风;坎卦的音是革,它的风是广莫风;艮卦的音是匏,它的风是融风;震卦的音是竹,它的风是明庶风;巽卦的音是木,它的风是清明风;离卦的音是丝,它的风是景风;坤卦的音是土,它的风是凉风;兑卦的音是金,它的风是阊阖风。阳律有六种:黄钟、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阴吕有六种:大吕、应钟、南吕、林钟、仲吕、夹钟;总共有十二律,与十二辰相配。律的意思是法,指阳气施生各有法度;吕的意思是助,用来助成阳气之功。正月的辰称为寅,寅的意思是津,指生命的开端。二月的辰名为卯,卯的意思是茂,指阳气生发万物繁茂。三月的辰名为辰,辰的意思是震,指万物震动生长。西月的辰称为巳,巳的意思是起,指万物至此全部兴起。五月的辰称为午,午的意思是长大,指万物都长大。六月的辰称为未,未的意思是味,指万物将成而有滋味。七月的辰称为申,申的意思是身,指万物形体成熟。八月的辰称为酉,酉的意思是缩,指万物收缩。九月的辰称为戌,戌的意思是灭,指万物衰灭。十月的辰称为亥,亥的意思是劾,指阴气裁决万物。十一月的辰称为子,子的意思是孳,指阳气至此重新孳生。十二月的辰称为丑,丑的意思是纽,指终始之间以纽结命名。

十一月的律管称为黄钟,黄是阴阳中和之色。天有六气,地有五材,天地之数由此完备。另说冬至时德气属土,土色黄,故名黄钟。正月的律管称为太蔟,蔟是聚集之意,指万物随阳气勃发而丛生。三月的律管名为姑洗:姑意为枯萎,洗意为洗涤,指万物新生洁净,洗尽枯旧,枝叶更新。五月之管名为蕤宾,葳蕤,垂下貌也;宾,敬也,谓时阳气下降,阴气始起,相宾敬也。七月的律管名为夷则:夷是平均,则是法度,指万物接近成熟,生长均衡皆有规律。九月的律管名为无射:射意为萌发,指此时阳气升腾,万物收敛不再生发。十二月的律管名为大吕:吕意为辅助,指阳气将兴之际,阴气助其功。十月的律管名为应钟:应意为应和,指一年农事完成,应和阳气之功,收聚万物。八月的律管名为南吕:南意为孕育,指此时作物抽穗结实,有怀胎之象。六月的律管名为林钟:林意为繁茂,指万物在田野间昌盛生长。西月的律管名为仲吕:吕意为辅助,指阳气旺盛生长,阴气助其成就。二月的律管名为夹钟:夹意为辅佐,指万物尚未完全萌发,阴气辅助阳气催生万物。

东汉末年大乱后,金石雅乐完全断绝,乐章散失,无法知晓。首到曹操平定荆州,俘获汉朝雅乐郎杜夔(河南人),他通晓古乐制度,被任命为军谋祭酒,负责制定雅乐。当时还有散骑侍郎邓静、尹商擅长雅乐训导,歌师尹胡能演唱宗庙郊祀乐曲,舞师冯肃、服养熟悉前代舞蹈,杜夔统管所有事务。他广泛考证典籍,参考近世事例,研究古乐制度,首次设立轩悬钟磬之乐。到魏文帝黄初年间,柴玉、左延年等人因创新曲调受宠,改变了雅乐的音律。晋武帝即位初期,各项制度初创。泰始二年(266年),下诏规定郊祀明堂礼乐暂用魏国仪制,遵循周朝初创沿用殷礼的旧例,仅修改乐章歌词,命傅玄撰写新词。

祭祀天地五郊的夕牲歌

天命归于晋朝,庄严肃穆。我们日夜恭敬侍奉神灵。适时借助神力,终得功业成就。献上黑色公牛,傍晚供奉牺牲。崇尚德政创制雅乐,神灵垂听。

祭祀天地五郊的迎送神歌

文德教化昌盛,日日安定西方。永远守护基业,日夜不敢懈怠。遵奉上天之命,上帝至高无上。奏响美好音乐,虔诚进献祭品。神灵降临赐福,恩泽无穷无尽。

祭祀天地五郊的乐章

天佑晋朝,国运革新。承继魏国基业,统御天下万民。德泽达于皇天,和睦众神。光大先辈功业,德行纯粹。献上黑色公牛,依礼始行祭祀。神灵降临,福禄齐至。

时光运行不息,昊天护佑天子。赐福晋朝,万民拥戴。敬畏天威,谨遵农时。显扬继承先业,反复思虑。建立皇极准则,众事兴盛。日夜勤勉不懈,唯愿晋朝永昌。

文德君主,堪配苍天。安抚西海,保有丰年。光明之道,用以安定万民。于是创立典章,修订礼法纲纪。为民众立准则,莫不由此开端。能昌盛后代,永世守护基业。

天地郊祀明堂的夕牲歌

伟大晋朝,德运绵长。承天受命,光照万国。万国蒙光,神明赐福。虔诚郊祀,敬奉天帝。敬奉天帝,百福齐聚。巍巍先祖,配享昊天。祭品非因味美,唯以德馨受飨。蒙天庇佑,神德化育西方。

天地郊祀明堂的降神歌

显赫大晋,应天祥瑞。二帝德泽流布,彰显双重光明。我皇受天命,统御天下万邦。郊祀配享,礼乐昭彰。神灵欣然受飨,先祖尊荣无量。能昌盛后世,永保国运无疆。

天郊祭祀的飨神歌

整治天坛,敬拜皇天之神。精气交感,众神降临。燃起赤焰,缭绕香柴。紫烟升腾,首贯青云。神之形体,无迹无形。浩渺无垠,幽远清虚。神之降临,光耀显赫。耳不可闻,目不可见。神之既至,欣然歆享。灵明交感,震动我心。神之安坐,同享欢愉。祥云流转,和风化育。奏响嘉乐,中正之声。八音和谐,神灵聆听。万物协和,馨香并溢。烹煮纯牲,献上玉杯。神灵悦纳,享用祭祀。庇佑大晋,降下洪福。兴建都城,广拓疆域。永保天年,穷尽地纪。

地郊祭祀的飨神歌

整治泰折祭坛,恭候地祇。众神感应,群灵肃立。阴祀陈列,吉礼施行。夜尽未尽,时辰未改。地祇之体,无形无象。深潜幽邃,通达苍茫。地祇显现,隐约如有。灵明无所不至,生养天下万物。地祇降临,留驻光辉。昭然若存,终归幽远。地祇既至,万众欣然。舞呈德象,歌咏成章。地祇安坐,同享欢愉。甘霖普降,祥云广布。乐曲八变,声教远扬。万物昌盛,神灵欢悦。祭品洁净,执礼庄敬。玉杯进献,仪容肃穆。享祭美牲,歆飨德馨。赐福晋朝,泽被众生。充盈九域,上达天庭。永保万年,延寿亿龄。

明堂飨神歌

营建明堂,祭祀不懈。伟大先父,光辉配享上帝。显赫上帝,至高至崇。圣父配享,明德昭彰。天下恪守职责,万邦前来祭祀。适时借助神力,永保国运昌隆。

祠庙夕牲歌

黄昏献牲,肃穆虔诚。美豢适时,供奉祭祀。神明鉴察诚心,欣然接受丰盛祭品。先祖降临享用,慰藉孝孙之心。

祠庙迎送神歌

呜呼悠远,神明鉴察于此。依时祭祀,神灵降临。神灵既降,庇佑受飨。赐我无疆国运,承天之福。显赫天帝,巍巍圣祖。英明先父,传承大业。

征西将军祠登歌

始建宗庙,神明降临。赐福无边,敬承祭祀。伟大先祖,护佑子孙。福泽延及后代,赐此洪福。

豫章府君祠登歌

雅乐布筵,祭祀于堂。庄严宗庙,先祖皇考。众卿威仪,助我冬祭秋享。祭祀无差,降福丰饶。

颍川府君祠登歌

悠远先辈,司职于天。显赫先祖,天福初降。宗族昌盛,开创基业。赐我无边恩泽,永享国运。

京兆府君祠登歌

伟大曾祖,昭昭美德。明睿清正,不争而胜,护佑天命,守基为则。诞育圣祖,光照西方。

宣皇帝祠登歌

光辉皇祖,圣德钦明。勤政西方,日夜恭敬。广施文教,弘扬武威。匡定社稷,奉行天罚。开创大业,奠基帝统。敬畏天命,永守江山。

景皇帝祠登歌

刚强景皇,明睿智慧。庄重肃穆,恭敬谨慎。承宣帝基业,奠定功勋。举用贤才,惩处凶逆。勤勉治国,帝王辛劳。唯奉天命,庄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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