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江面无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江面无光
“又是舆论敏.感型的？”
她嗯了一声。
顾延瑾没说什么，只是走去厨房，开始热汤煮面。
林语宁没再开口，但手指始终没离开键盘。
她知道顾延瑾在，她就可以一直撑。
他们一个在厨房，一个在书房，屋里是锅碗碰撞的声音和键盘敲击的节奏。
像两个并肩而立的战友，在各自的阵地上小心而坚决地固守一份宁静。
她知道，她不会一直赢。
但她也知道，她不会退。
无论下一个风暴多大，她已经学会了，在黑夜里点灯，也在风里—不低头。
夜渐深，顾延瑾端着煮好的汤面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林语宁仍坐在原地，眉心微蹙，眼神却专注如初。
屏幕上的文字还在不断跳动，她指尖未停，仿佛那些文字不是敲出来的，而是从她骨头里长出来的。
他将面放在她手边，低声。
“吃一点！”
林语宁回头看他一眼，嗓音低哑。
“我整理完这一页就吃！”
顾延瑾没多说，只在她身旁坐下，望着她的侧脸。
灯光从斜后方照过来，她眼下有浅浅的阴影，嘴角紧绷，那种久坐后的僵直透着不易察觉的倦意。
他没问那个案子的详情，也不催她。
他太清楚林语宁是怎样的人。
她不是不知道累，只是不愿让“疲惫”成为放弃的理由。
十分钟后，她合上笔记本，转头轻轻说。
“我吃！”
她端起碗的时候，指尖微凉，顾延瑾看着她吃下第一口，才缓缓开口。
“你刚刚的眼神很像你第一年实习时的样子！”
“哪种？”她喝了一口汤，带着热气的面让她脸颊泛起一点血色。
“就是那种……被太多东西堵住，但还是咬着牙不说一句不行的样子！”他顿了顿。
“那时候你每天都在楼下小超市买面包，回律所第一件事是往嘴里塞一口，像是饿了三天！”
林语宁低笑了一下。
“是啊。
那时候我一天接四个案子，白天调解，晚上写材料，连喝水都要等打完电话！”
“我还记得你有天在打印室睡着了，靠着复印机，连鞋子都没脱！”
“你也在？”
顾延瑾点头。
“你以为我那时候来找朋友，其实就是来看你！”
林语宁看着他，眼里终于多了一点明亮的温度。
她从来不是习惯有人“悄悄在”，可他却是那个一直在她没察觉的缝隙里守着她的人。
她放下碗，靠回椅背，轻声道。
“那个案子……有点棘手！”
“你说！”
“一个女孩，十六岁，读高一。
举报她老师触碰她身体，被家里人逼着转学！”
“她现在在家，拒绝说话，只是偷偷给我写了封邮件。
里面每一句话都很用力，像是她把这辈子的勇气都花在了那封信里！”
顾延瑾听完，眉头轻蹙。
“你准备怎么办？”
“先联系她家长，做一个初步的沟通。
但我更想直接去学校，看她，确认她的状态！”
“她有没有实质证据？”
“没有！”林语宁的声音低下来。
“她说她怕，被老师发现会‘更惨’。
但她记得对方的车牌号、办公桌抽屉里藏的香烟牌子，连他喜欢在讲课间隙讲哪个女明星的八卦都写了！”
“这是个典型的心理防御下的记忆症状！”顾延瑾声音平静。
“她把不敢说出口的恐惧，用极端细致的‘记录’代替了！”
林语宁点头。
“所以我不能让她觉得，写信之后就被‘既往不咎’！”
“你想立案吗？”
“想。
但我得先护住她！”她顿了顿。
“她才十六岁，她这一步迈出来，就已经用掉了这个年纪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她没有录音、没有监控，没有能一举定论的证据！”
“可她有信，她愿意说！”
“在我眼里，她已经是胜者！”
顾延瑾静静看着她的侧脸，仿佛从她字里行间看到了那个十年前也站在老师办公室外徘徊、在讲义夹层藏纸条、对所有权威都本能地敬畏却又硬撑着要争一口气的小姑娘。
他忽然问。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小时候也有人像你现在这样站出来，你会不会少受很多苦？”
林语宁没回答。
她放下碗，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开那封未发的回复邮件，指尖落在最上面的一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写道：
【你信我，我就会陪你走完！】
【如果你今天说不出口，就明天！】
【你站不起来，我来扶你！】
【但你只要愿意说一句‘我不舒服’，我就有权替你出声！】
【你不是错的人。
你只是第一个想说“不”的人！】
她写完，手一顿，犹豫了两秒，点了发送。
顾延瑾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的光打在她眼底，那光一点点洇开，将她面颊上的疲倦渲染成柔和的锋芒。
“你总是这么快就决定了自己的立场！”他轻声说。
“我没得选！”她回过头，眼里带着冷静的火。
“我不怕他们再一次攻击我！”
“但我怕这个女孩，会因为没人回应，闭嘴一辈子！”
……
夜十一点。
江城初夏的风带着微微的潮气，街道安静，只有便利店外的灯还亮着。
许可馨坐在一间不大的咖啡馆角落里，身前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卡布奇诺，她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盯着手机屏幕，眼神一动不动。
屏幕上是林语宁的回复邮件截图。
是她从一位内部人士那儿偷偷要来的。
她盯着那封信，看了十分钟，指尖逐渐收紧，指甲刺进掌心，几乎把自己握出了伤口。
“她又想演救世主了！”她咬着牙，低声说。
“一个连自己婚姻都保不住的人，也配当谁的后盾？”
坐在她对面的是墨景言，神色比以往憔悴许多，西装没有打理整齐，胡茬刮得不干净，眼角有一丝疲惫，整个人像一尊疲软却不愿服输的影子。
“她现在太稳了！”他声音沙哑。
“稳得让人烦！”
“你不是说，拿她当年实习阶段的‘程序瑕疵’可以打出一波反转？”
“她抢先发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封住所有人的嘴！”他盯着桌面，手指无意识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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