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另一端。
冷云帆策马转入一条僻静小巷,脸上的惊惶、狼狈和煞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他勒住马,慢悠悠地掏出那个羊脂白玉酒葫芦,仰头又灌了一口。
眼神清明,深不见底,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他缓缓回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舍,落在那座朱红大门的武馆方向。
“沈梦瑶……”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了轻佻,只剩下一种俯瞰尘世的漠然,以及一丝……极淡的兴味。
方才那看似笨拙的一摔,外人只道是沈馆主武艺高强,纨绔少爷草包一个。唯有他自己清楚,沈梦瑶那凌厉一击的轨迹、力道,甚至她眼中压抑的怒火,在他眼中都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他只需要一个最微小的、合乎“冷云帆”这个废物身份的发力角度,就能完美地“避开”并“摔”得如此狼狈不堪。
至于秦铭那示威性的一脚?
呵。
冷云帆轻轻着酒葫芦光滑的表面,指尖冰凉。
他抬起头,望向巷口上方被屋檐切割出的一线灰蒙蒙的天空。阳光刺眼,他却微微眯起了眼,仿佛在适应着这具凡胎浊骨带来的强烈束缚感。
“虎落平阳……”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被巷子里的穿堂风吹散,带着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被尘埃深埋的苍凉。
他,曾是九天之上,俯瞰万界沉浮的仙中之帝。
如今,却是这凡俗城池里,一个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
低品少爷。
镇北王府的“听涛轩”,是冷云帆在云溪城的独居之所。名字雅致,临着一方小小的人工湖,可惜与主人的纨绔名声格格不入。此刻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湖面偶尔被风吹起涟漪的微响。
轩内一片狼藉。价值千金的官窑青瓷酒壶碎了一地,琥珀色的酒液浸透了名贵的波斯地毯,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几个衣衫不整、浓妆艳抹的歌姬瑟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冷云帆敞着衣襟,露出大半片胸膛,赤着脚歪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榻上,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正对着空处指指点点,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
“……秦铭!狗东西!还有那个沈……沈梦瑶!不识抬举的贱婢!等……等本少爷缓过劲来,定要……定要他们好看!把天风武馆……拆了!男的……充军!女的……嘿嘿……都卖进……醉春楼!”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随手抓起榻边一个果盘里的水晶葡萄,胡乱塞进嘴里,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更显腌臜不堪。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李铁躬着腰,小心翼翼地陪侍在一旁,脸上堆着憨厚的笑,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您消消气,喝点汤,别气坏了身子。那姓秦的不过仗着有几分蛮力,沈馆主……终究是个女子,哪能跟少爷您比?您可是镇北王府的……”
“滚!”冷云帆猛地一挥手臂,将那碗醒酒汤打翻在地,热汤溅了李铁一身,“少……少他妈废话!没用的东西!今天……今天要不是你废物,本少爷能……能丢那么大脸?连个女人都……都拦不住!”
李铁被烫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闪,脸上笑容更苦:“是是是,小的没用,小的该死!少爷您教训的是!您喝多了,先歇着,小的这就让她们滚出去,不吵您!”他赶紧朝那几个歌姬使眼色。
歌姬们如蒙大赦,慌忙收拾起散落的乐器,低着头,脚步踉跄地退了出去。
冷云帆似乎耗尽了力气,重重地瘫回榻上,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嘴里兀自嘟囔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很快,粗重而带着酒气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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