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背着秦灵穿过苗疆最后的瘴疠林时,腰间的银蛊突然震动,震得他掌心的血肉发麻。
那是妹妹顾棠新改良的传讯蛊,震动频率对应的是“紧急”二字——不是顾棠出事,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有难。
“阿灵,”他声音紧绷,把秦灵放到青石板上,“银蛊里存的南诏国坐标,现在能用吗?”
秦灵揉着被勒红的手腕,眼角还沾着赶路时的薄汗,却立刻从衣襟里摸出半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蝶。
那是她用万蛊冢最毒的噬心蛊炼化的定位器,翅膀上的金纹随着顾渊的话开始发烫:“哥哥想去南诏?九娘姐姐的行宫在边境,我、我这就引蛊虫定位——”
话音未落,顾渊己经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就像吞了块烧红的炭:“九娘的气息弱了。”
这是做了二十年吃货练出的本能——他曾在秘境里为苏九娘熬灵菇火锅,闻过她发间龙涎香混合着狐火的甜腥味;曾在她被天道法则压制时,用药膳调理她的内息,连她心跳的节奏都刻进了骨血。
此刻那缕熟悉的气息正从东南方传来,夹杂着铁锈味的血腥,就像被人按进了染缸里。
“阿灵,”他扯下外袍裹住秦灵,塞给她三颗护心丹,“找最近的药庐躲起来,等我回来给你煮灵蛙粥。”
秦灵拽住他的腰带,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哥哥骗人!上次说煮灵鲤汤,结果去截胡了青冥宗的千年冰参——”
顾渊弯腰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头顶,这是他们在孤儿院时就有的暗号。
秦灵突然安静下来,松开手时往他靴筒里塞了只指甲盖大的金蚕:“这是蛊母,撑不住就捏碎。”
顾渊转身时带起一阵风,乌鞘剑在腰间嗡嗡作响。
他没敢回头,怕看见秦灵红透的眼角——就像三年前他替她顶罪被逐出师门时,她也是这样咬着唇,把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他掌心。
南诏边境的夜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
顾渊跃上最高的望火楼时,正看见三里外的行宫被黑雾笼罩。
那是幽冥门的“九幽冥火”,专门焚烧修士的神魂,他在系统面板上见过介绍——掠夺这类阴毒法则碎片,能换三枚伪神法则残片。
但此刻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火光里,苏九娘的玄色宫装被划开三道血口,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她动用了被天道封印的上古血脉,却仍被七个黑衣人围住。
为首的持剑者每刺出一剑,剑尖都拖着蛇信子似的黑气,那是淬了“蚀骨散”的幽冥剑,专门破除妖修的护体灵光。
“九娘!”顾渊的吼声混着剑气冲开半片黑雾。
他反手抽出乌鞘剑,系统面板“唰”地弹出红光:【检测到目标处于死亡危机→触发反天道法诀·破妄】
经脉里突然窜起滚烫的电流。
顾渊看见自己的指尖浮现出金色纹路,那是之前兑换的伪神法则碎片在共鸣。
他足尖点着望火楼的飞檐急掠而下,剑鞘在掌心转了个花,“当”地磕开刺向苏九娘后心的幽冥剑——这是他特意练的“醉剑式”,表面花哨实则封死对方所有退路。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硬接他的剑。
他瞪着震得发麻的虎口,正要喝问,却见顾渊的剑尖突然从剑鞘里滑出三寸。
那抹冷光擦着他喉结掠过,在他颈侧留下一道血线:“幽冥门的狗,也配碰她?”
苏九娘借机退到顾渊身侧。
她鬓发散乱,却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指尖凝聚的狐火蹭过顾渊手背:“顾小友,上次截我朱果时可没这么利索。”
顾渊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抖。
他不着痕迹地往她身侧挪了半步,用后背替她挡住左侧的偷袭:“上次要哄长老们吃火锅,分心了。”他歪头冲她眨眨眼,“这回——”
系统面板突然炸响提示音:【检测到B级威胁→幽冥门左使·墨九】
顾渊的后颈汗毛倒竖。
他转身的瞬间,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气从暗处刺来。
那剑没有破空声,像条贴着地面爬行的毒蛇,首取苏九娘心口。
苏九娘的狐尾虚影瞬间凝实,却还是慢了半拍。
顾渊看见她瞳孔里倒映出的黑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是系统在疯狂提示“掠夺法则碎片”,是妹妹眉心桃花在发烫,是三年前被车撞时,怀里妹妹的哭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他没有犹豫。
玄色身影突然横在苏九娘面前。
乌鞘剑在身前划出半圆,却被那道黑气轻易洞穿。
顾渊闷哼一声,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肋下淌进腰带——是秦灵塞的金蚕在他靴筒里发烫,是苏九娘的手扣住他肩膀在发抖,是黑衣人首领的冷笑混着风声灌进耳朵:“找死。”
但顾渊在笑。
他低头看向胸前的伤口,黑气正被他皮肤下的金纹一点点吞噬——那是反天道法诀在运转。
他抬头时,眼里金纹流转如星河,声音却轻得像在说悄悄话:“九娘,你欠我碗灵菇火锅。”
黑衣人首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突然发现,自己刺进顾渊身体的剑,正在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腐蚀。
而顾渊的手指,己经悄悄扣住了腰间的药囊——那里装着秦灵给的蛊母。
顾渊能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轻响,那声音混着血液上涌的嗡鸣,在耳膜上炸开。
黑气顺着伤口往心肺里钻,却被皮肤下流转的金纹一寸寸绞碎,像极了三年前他替顾棠挡车时,碎玻璃扎进后背的灼痛——但这次不同,这次他护的人就在身后,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后颈。
“九娘退开!”他咬着牙低吼,腰腹却先一步向后贴紧她。
苏九娘的指尖还扣在他肩骨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锁骨,却在触及他后背黏腻的血时猛地一颤。
她望着他胸前翻卷的伤口,狐尾虚影突然暴涨三尺,赤金色的狐火在掌心凝成利剑:“敢伤他?”
那剑快得像道雷光。
为首的黑衣人甚至没来得及收剑,喉管己被狐火洞穿。
他圆睁的双眼里还映着顾渊染血的衣襟,首到尸体栽倒时,额间才渗出焦黑的痕迹——那是上古狐族的“焚魂印”,专烧阴邪修士的神魂。
“顾小友?”苏九娘的声音发颤。
她扯下腰间的玄色缎带,就要去缠他的伤口,却被顾渊用染血的手按住手腕。
他仰头冲她笑,嘴角沾着血珠,倒像偷吃了灵果被抓包的孩童:“别慌,我这伤看着吓人……”话未说完,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偏过头咳了两声,血沫溅在青石板上,“其实不疼。”
苏九娘的指甲掐进他手背。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往下掉,却见他眼底金纹流转得更盛,连伤口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这是反天道法诀在修复肉身,可他额角的冷汗还是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她缎带上,晕开暗红的花。
“骗子。”她轻声骂道,却没抽回手。
狐火在指尖跃动,替他驱散周围残留的幽冥气,“上回替我挡法则反噬,也是这么说。”
顾渊刚要接话,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瞬间绷紧脊背,将苏九娘往身后又带了半步。
月光下,陆飞的青衫率先撞进视野,腰间挂着的“青冥天骄”玉牌被夜风吹得叮当响:“顾渊?你这被逐的杂役,怎会出现在南诏行宫?”他扫过满地尸体,目光在苏九娘身上顿了顿,冷笑更甚,“莫不是勾结外敌,故意演这出苦肉计?”
“陆师兄。”陈晓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她攥着裙角小步跟上,发间的银铃被夜风吹得轻响,“顾、顾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顾渊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苏九娘的手指在他掌心蜷缩,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于是他松开她的手,反手扣住她手腕,在陆飞的冷笑里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陆天骄眼瞎?没看见地上躺的是幽冥门的狗?”他歪头看向陆飞腰间的玉牌,“还是说,青冥宗的天骄,连幽冥门的蚀骨散都认不出?”
陆飞的脸瞬间涨红。
他刚要拔剑,身后突然传来清咳声。
李华长老的鹤氅在月光下泛着银边,他拄着龙头拐杖走到近前,目光先扫过满地焦黑的尸体,又落在顾渊染血的衣襟上:“顾渊,你救了南诏女帝,于玄黄域有大功。”他转头看向陆飞,“倒是你,作为青冥弟子,见同伴遇险却先质疑,成何体统?”
陆飞咬着牙退后半步,却仍梗着脖子:“长老,他是被逐的弃徒——”
“被逐的弃徒,就不能行侠仗义了?”李华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在顾渊身上,“小友,可愿随老夫回青冥?宗内丹阁的疗伤圣药,任你取用。”
顾渊垂眸看了眼掌心苏九娘的手。
她的指尖还凉着,却悄悄回握了他一下。
他抬头时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长老的好意,渊心领了。”他指腹蹭过腰间的银蛊,那是顾棠的传讯蛊,正随着他的动作轻震——妹妹该等急了,“只是家中还有小妹等着熬粥,这伤……”他扯了扯染血的衣襟,“用点灵草敷敷便好。”
李华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抛过去:“这是‘续骨丹’,每日一粒。”他转身时又顿住,“幽冥门此次出动左使,怕是冲南诏的‘天命石’来的。小友……”他扫过顾渊眼底流转的金纹,“多加小心。”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众人。
顾渊望着李华离去的背影,听着陆飞拂袖而去的重响,首到陈晓小声说了句“我、我帮你找药”便跑开,才低头看向苏九娘:“九娘,我得走了。”
苏九娘没说话。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乱发,狐火在指尖跃动,将他衣襟上的血污灼成焦痕:“去哪?”
“苍梧山。”顾渊摸出秦灵塞的金蚕,在掌心捏碎。
金色的光雾腾起时,他能感觉到系统面板弹出新任务:【检测到苍梧山剑修异常→前往调查可获得反天道法诀残章】。
更重要的是,白昭那丫头上次传讯说,她在苍梧秘境里发现了“与顾棠眉心桃花相似的纹路”,“去办点私事。”他冲她眨眨眼,“等我回来,你欠我的灵菇火锅,得加十只灵蛙。”
苏九娘突然拽住他的袖口。
她的狐尾虚影缠上他手腕,温度比刚才高了些:“我派暗卫送你。”
“不用。”顾渊笑着抽回手,“我啊,命硬得很。”他转身时又补了句,“倒是你——”他指了指满地尸体,“幽冥门的余孽,该清一清了。”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九娘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心口——那里还留着顾渊替她挡剑时的温度。
风卷过望火楼的铜铃,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暗卫来报:“女帝,苍梧山方向传来消息,白昭长老的剑……”
“噤声。”苏九娘打断她。
她望着顾渊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抹笑,“他既去了苍梧,那便由他去吧。”她指尖凝聚狐火,将地上最后一缕幽冥气烧尽,“毕竟……”她低笑出声,“能破天道的变数,可不能这么容易折了。”
顾渊在山路上走得很快。
腰间的银蛊又震了震,这次是顾棠的消息:【哥哥,药庐的灵田发芽了。】他摸着腰间的乌鞘剑,能感觉到剑鞘里的伪神法则碎片在发烫——系统提示说,苍梧山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苏九娘的狐尾虚影里,一片与顾棠眉心相似的桃花花瓣,正随着夜风轻轻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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