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不知何时，陈圆圆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并未睡去，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亮，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发呆。
怀里的小家伙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沉，半边脸还深深埋在她温软的怀抱里。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陆定贤那颗才长出些微发茬子的皮蛋脑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描摹着他面具边缘冰凉的金属轮廓。
这几天在孤儿院的所见所闻，孩子们对他由衷的喜爱和崇拜，像涓涓细流，不断冲刷着她心中固有的印象。
“她们都说…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做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
她无声地呢喃，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风，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为什么…独独对我，就像个不讲道理的小魔王，总是…总是喜欢欺负我呢？”
没有回应，只有枕边人平稳的呼吸。
“她们说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陈圆圆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委屈，“可我感受到的，只有一个小色鬼的蛮不讲理和…和…”
她脸颊微烫，后面的话终究没好意思在心底说完。
她低下头，看着少年安稳的睡颜，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微张开的、含着什么的嘴唇。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揭开这层神秘的面具，看看底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藏着怎样的灵魂？
指尖微微颤抖，悬在冰冷的金属边缘，却终究没有勇气落下。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双臂微微收紧，将怀中这个矛盾又神秘的“小魔王”更紧地拥住，手掌轻轻抚在他柔软的后脑勺上，闭上了眼睛。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这无声的疑问，在寂静的夜里盘旋，久久不散。
……
凌晨，冷清的社区公园。
陈家驹裹着外套，哈欠连天地赶到约定地点。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陈小东一身利落的便装。
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灭不定。
“大姐，这么急叫我来，啥事啊？”陈家驹搓着手，睡眼惺忪。
陈小东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淡青色的烟雾，开门见山，声音冷静得像冰：
“朱韬死了。”
“死得好！”陈家驹瞬间睡意全无，猛地一拍大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随即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家大姐那审视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咳…那个…他是怎么死的？”
陈小东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不动声色地在弟弟脸上扫视，捕捉着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片刻后，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带着点释然的弧度：
“初步判断，是心脏病发。局里己经定性了。”
果然…是我想多了。
陈小东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悄然落地。
这种手法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风格，绝非眼前这个毛毛躁躁、破坏力惊人的弟弟能做到的。
她来此，无非是想排除掉最不可能却又有一丝动机的选项——
毕竟，朱滔的死，受益者名单里，她这个嫉恶如仇又冲动护短的弟弟，确实排在前列。
“真的？！”陈家驹一无所觉，还以为大姐只是来通知好消息的，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又带着点遗憾，“那倒是便宜这王八蛋了！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是啊，想他死的人，不少。”陈小东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
“那有没有可能…”陈家驹摸着下巴，职业病犯了，开始发散他那不太靠谱的推理神经，“是被人…”
“没有可能。”陈小东断然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现场我亲自勘验过。没有陌生脚印，没有毛发皮屑残留，没有任何打斗或挣扎痕迹。
他手下那些马仔也证实，事发前后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进出过别墅。
法医初步报告支持心源性猝死结论。”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很干净。”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哦哦！既然是大姐你亲自出马，那肯定没问题了！”
陈家驹对大姐的破案能力是百分百信服，立刻打消了疑虑，咧嘴笑道。
陈小东掐灭烟蒂，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憨首、眼神清澈的弟弟，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真可笑，她竟然会以为这个古板的弟弟会做出这种——让人惊艳的事！
得，白来一趟。
她自嘲地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好了，家驹。以后…安心做个好警察吧。”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知道了大姐！我一定会的！”陈家驹用力点头，看着大姐利落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道：“对了大姐！明天…咱们一起去平安孤儿院看看圆圆吧？”
陈小东脚步未停，只是随意地抬起手，背对着他潇洒地挥了挥。
一个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单音节，随着夜风飘了过来：
“嗯。”
.....
翌日清晨。
且不提朱韬“暴毙”在港岛掀起的暗流涌动。
陆定贤用完早餐，做完晨课，神清气爽地步出陆家小筑。
温暖的晨光如同金色的薄纱，轻柔地披洒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嘴角自然上扬，勾勒出一个灿然的笑容。
心灵深处，一股圆融活泼、充盈的圆满之意油然而生。
他心绪空灵，信步而行，任由脚步牵引。
阳光慷慨地普照大地，带着一种博大的慈悲暖意；
草木葱茏，生机勃勃，无声诉说着生命的美好；
微风拂过，带来万物初醒的细微声响……
世间万物，此刻在他眼中都显得如此和谐美妙，令人心醉。
“嗯？学堂？”
不知不觉间，竟己踱步至孤儿院南隅的圣育强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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