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知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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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刘知远起

 

天显八年正月初十,晋阳城南的汾水渡口结着薄冰。刘知远的亲兵用狼头旗裹着酒囊渡河时,旗角刮破冰面,露出下面冻着的粟米种——那是去年秋收时百姓埋下的,此刻在天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士兵们佩刀上的血槽。中军大帐里,军师苏逢吉正用骨刀在羊皮地图上刻划,刀痕里渗出的不是墨,而是混着粟米浆的血。

"节度使,契丹人在代州搜出的密信。"亲卫呈上的绢帛上,契丹文的"反"字被粟米汁涂改成"兴"。刘知远接过信,看见桑维翰的门生在信末画了幅图:一只狼踩碎粟米,却不知根须己缠住它的脚踝。他想起三日前在雁门关,有百姓用粟米饼拼成"汉"字铺在官道上,饼屑间藏着的,正是桑维翰秘制的巴豆粉。

未时三刻,祭天仪式在晋阳城南举行。刘知远身披的不是契丹赐的氅衣,而是用后唐旧旗改制的战袍,旗角的"唐"字被血浸成"汉"。当他将金错刀插入祭坛时,刀刃触到的不是石头,而是层层叠叠的粟米种——这是百姓连夜埋下的,每粒种子上都刻着"灭胡"。司天监奏报"太白经天",他却看见东南方的云气里,浮着无数粟米穗扎成的"兴"字。

"陛下,这是汴梁传来的。"苏逢吉呈上块烧焦的陶片,上面用粟米浆写着"德光北撤,汴梁无主"。陶片边缘的焦痕里嵌着颗粟米,芽尖己顶破种壳,指向地图上的陈桥驿。刘知远忽然想起桑维翰的密信:"汉人起兵,当以粟米为号,因其'落地生根,生生不息'。"于是他下令:"全军每人怀揣三斤粟米,炊食以粟,示与胡虏不共戴天。"

此刻的汴梁城,冯道正站在宣德门的残碑前。契丹人撤退时砍断的石龟背上,新长出的粟米芽缠住"德光"二字,根须在碑文中钻出小洞,漏下的雪粒堆成"灭"。他袖中藏着刘知远的密信,信筏用粟米杆制成,每节杆上都刻着"兴汉"——这是当年阿保机命人刻《纪功碑》时,汉工匠偷偷留下的技法。

"太傅,契丹人烧了南院官署。"门吏的棉袍上沾着骨灰,那是桑维翰整理的《汉律》残页。冯道弯腰拾起块未燃尽的竹简,见上面"民本"二字被火烤成焦痕,却在裂痕中透出粟米浆写的"兵起"。远处突然传来惊呼,他抬头看见皮室军点燃的粮仓上空,飘着无数粟米杆扎成的火把,每个火把上都用契丹文写着"汉"。

赵延寿的叛军恰在此时撞开朱雀门。他的亲卫都穿着契丹皮甲,甲片间却缝着粟米穗——这是昨夜桑维翰旧部送来的,穗粒上的血字在晨光中显影:"杀胡归汉"。当他策马冲进崇元殿时,看见德光留下的龙椅上堆满粟米,谷堆里插着把汉剑,剑柄缠着的不是红缨,而是百姓的血书。

"枢密使,刘知远的人己过汴水!"亲随呈上的不是军情,而是袋被血水浸泡的粟米种,每粒种子上都刻着汉将的名字。赵延寿踢翻谷袋,看见滚出的粟米在金砖上排成"王"字,忽然想起德光说过的话:"汉人如粟米,既可饱腹,亦可刺喉。"此刻他靴底粘着的契丹狼头徽章,正被粟米粒磨成粉末。

李崧在城头望见赵延寿的叛军时,正在用粟米浆修补《长安图》。图上被契丹人涂改成牧场的农田里,他偷偷画了无数粟米芽,芽尖都指着晋阳方向。当叛军的喊杀声传来时,那些粟米芽仿佛真的破土而出,顶得绢帛簌簌作响,发出的声响竟与刘知远大军的战鼓同调。

张砺则在北迁的队伍里埋下了粟米种。契丹兵押送汉臣路过相州时,他故意将装着桑维翰血书的陶罐埋在枯井旁,血书里"以文为甲"西字的缝隙中,早被他塞满了粟米种。此刻寒风卷起井边的浮土,露出的不是尸骨,而是几株嫩芽——它们的根须正沿着陶罐的裂纹生长,将"胡"字碑刻裂成两半。

黄昏时分,刘知远的先头部队抵达汴梁城外。先锋官王晏命士兵将契丹人丢下的狼头盾牌堆成灶台,锅里煮的不是马肉,而是百姓送来的粟米粥。当炊烟升起时,每个灶口都飘出粟米杆扎的"汉"字旗,旗影映在结冰的护城河里,把"辽"字纹的城砖染成金黄。

"报——赵延寿献汴梁城门!"亲卫的马蹄踏碎薄冰,溅起的水珠在月光下凝成粟米粒。刘知远立马黄河堤,看见对岸的汴梁城楼上,赵延寿的叛军正与留守的契丹兵厮杀,而百姓们从墙缝里抛出的不是石块,而是刚刚炒熟的粟米——香气混着血腥,竟在夜空中织成面"兴汉"大旗。

冯道在城门口迎接汉军时,袖中掉出颗特殊的粟米种。那是桑维翰临死前塞给他的,种壳上用契丹文刻着"生",内里却用血水写着"还"。此刻粟米滚进刘知远的马前,恰好停在"光复"二字的血痕中央,而紧随其后的,是无数汉民推着装满粟米的独轮车,车辙在雪地上印出的,正是后唐疆域的轮廓。

德光在北撤途中得知汴梁易主时,正在煮马奶酒。铜锅里突然浮出颗粟米,那是汉臣张砺暗藏在他行囊里的,种子在沸酒中裂开,露出的嫩芽竟长成"败"字。他猛地掀翻酒鼎,看见鼎底用粟米浆写的"汉兴胡亡"正在蒸汽中显形,而帐外传来的不是马蹄声,而是中原百姓传唱的童谣:"粟米黄,汉军强;粟米熟,胡王哭......"

赵延寿在献城后被刘知远软禁。他囚室的窗棂上糊着粟米纸,每当月光透过,纸上的"降"字就会变成"歼"。看守送来的饭食里总有粟米粒,那些谷子在碗底排成箭头,永远指着北方——那是他背叛的草原,也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张砺在被汉军解救时,正用契丹人的马鞭抽打粟米田。北迁的队伍溃散后,他留在代州教胡妇种粟,此刻田垄里冒出的新芽上,都用汉、契丹双语刻着"和"。当汉军的号角吹响时,这些嫩芽突然齐刷刷转向汴梁,根须在地下发出的共鸣,竟如战鼓般撼动人心。

李崧则在崇元殿废墟上种下了第一株粟米。他用桑维翰的血调和泥土,在残碑旁挖了个坑,种壳入土时,碑石上的"胡汉分治"西字突然渗出血水,将"分"字冲成"合"。当晚,无数汉民带着粟米种来到殿前,他们埋下的不只是种子,更是被契丹铁蹄践踏却从未屈服的汉魂。

天显八年正月十五,刘知远在汴梁登基。祭天仪式上,司天监奏报"五星连珠",而实际出现在东方的,是无数粟米杆扎成的火把。当新帝的衮龙袍扫过丹墀时,砖缝里钻出的嫩芽缠住衣摆,在十二章纹上拼出"还我河山"——那是用中原最坚韧的粟米写成的,永不褪色的誓言。

德光在幽州收到消息时,正在看述律太后的密信。信中狼毛画的粟米己长成植株,根须穿透了草原与汉地的界限。他突然咳出鲜血,血珠落在地图上的汴梁位置,竟催生出颗真实的粟米芽,芽尖指着御案上的金错刀,刀柄处不知何时被刻了字:"胡运终,汉魂还。"

冯道在新朝的第一次朝会上,献上了桑维翰的遗稿。竹简夹缝里的粟米种己经发芽,嫩茎将"平胡策"的"胡"字顶破,露出下面的"患"。而当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满朝文武的袍角都在轻轻颤动——那不是畏惧,而是袖中藏着的粟米种,正在新帝的仁德下,悄然生根。

是夜,汴梁城外的田野里,无数粟米种在血土中破土。它们的根须与前朝宫女的尸骨缠绕,茎秆上凝结着汉臣的血与泪,而穗粒将在秋日成熟,每颗都刻着同一个字:"还"。这是刘知远起兵的真正意义——不是改朝换代,而是让深埋在土地里的汉魂,借着粟米的根系,重新在中原大地上,长出不屈的脊梁。

黄河渡口的守兵后来传说,德光北撤时曾在船上撒下一把粟米。那些种子落进河水,竟逆流向南,在刘知远登基的礼炮声中,于汴梁城下长成一片茂密的粟米田。而每株谷穗低垂的弧度,都像极了契丹皇帝最后回望汉地时,那声淹没在风雪里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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