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蜘蛛的同情
一时间，沉默笼罩了一切（无论是字面上还是精神上），古辛凝视着他对手那毫不眨眼的眼睛。古辛并不是那种对蜘蛛有恐惧症的人，但面对一个能读取你思想、并能通过诱导瘫痪让你完全处于其掌控之下的生物，很难不感到畏惧。他甚至无法尝试用体力来克服这种效果，因为这种瘫痪纯粹是精神上的——他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情况并非完全绝望。作为一名法师，古辛几乎天生就对心灵读取有一定的抵抗力。清除杂念和情绪，并控制自己的思想，是任何有抱负的法师必须具备的能力。然而，长时间控制自己的思想是相当疲惫的。迟早会有一丝杂念逃脱他的控制，然后他就会不小心泄露一些重要的秘密给那只该死的蜘蛛。而且，如果这只生物对他的抵抗感到沮丧，决定用比喻中的大锤来敲打他的思想，那么对心灵读取的抵抗力也无济于事。
最终，蜘蛛决定先开口。或者更准确地说，先通过心灵感应与他交流，因为这似乎是它与人类交流的唯一方式。这确实有道理——蜘蛛没有明显的嘴巴来发声。
[你未经训练，]蜘蛛评价道。[真可惜。我本希望能与一个人类心灵术士交流技巧。不过，考虑到你们物种对心灵魔法的病态态度，这也是可以预料的。]
……什么？
[为什么感到困惑？你不可能对“天赋”一无所知，]蜘蛛说道，语气中夹杂着困惑和一丝对古辛的无知感到的滑稽。[看，就在那儿！你刚刚感知到了我的情绪。你认为那是什么，如果不是读心术能力？]
古辛的大脑一时僵住了。他，一个有读心术能力的人？这……这太荒谬了！他既不社交也不讨人喜欢，怎么可能有读心术能力！
[多么奇怪的思维链，]蜘蛛沉思道。[像我这样的阿尼亚都是开放的，但我们中也有不少孤独者和不讨人喜欢的人。遗憾的是，有些人甚至利用他们的读心术能力故意在网中制造不和。]
古辛的脑海中一时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但他强行控制住自己，将这些思绪抛到脑后。集中注意力！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他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需要思考。
[你一定是搞错了，]古辛在脑海中回应，知道蜘蛛会捕捉到他的想法。[更有可能的是，你在发送心灵感应信息时不小心附带上了一些情绪。]
[没必要这么侮辱人，]蜘蛛立即回应道。[我是一只阿尼亚女族长。如果我在我们的交流中附带了除言语以外的内容，那绝不会是偶然。不过算了——如果你想否认你明显的读心术能力，我可以暂时配合你。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与我的网为敌。据我所知，我们从未对你做过什么，所以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执法者来对付我们。]
她在说什么——哦。他之前警告伊文要小心心灵感应的蜘蛛，随后执法者开始搜寻这些生物。对，过去一周里，他担心过很多事情，但从没想过蜘蛛会因为他让执法者对付它们而找上门来。真是讽刺……
[我不确定你是否会相信我，但我从未打算让执法者对付你们，]古辛发送道。[我只是警告一个朋友去下水道时要小心你们。事情似乎从那里失控了。]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我现在正在读取你的思想，]蜘蛛指出。[但这仍然无法解释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我们一向相当隐秘。或者，更确切地说，你为什么觉得有必要警告你的朋友小心我们，毕竟我们通常不会无故攻击人类。]
该死。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而不泄露任何敏感信息呢？
[我猜这和你被困在时间循环里有关吧？]蜘蛛天真地问道。
古辛如果能咬牙的话，一定会咬紧牙关。该死，怎么会！？他明明没有去想那件事！
[你控制思维的能力对于一个业余者来说相当令人印象深刻，但这种精神防御只有在你知道自己的思想被读取时才有效。我在执行这次伏击之前观察了你和你的同伴很久。虽然你是开放的，因此很难被暗中读取，但你的朋友和妹妹对我的能力几乎毫无防备。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在翻阅他们的记忆，更不用说我在浏览他们的表面思想时了。]
古辛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么明显的疏忽居然没注意到。当然，和古洋这样的人分享秘密迟早会带来麻烦……
古辛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在内心叹了口气。情况己经无望了。这只蜘蛛完全智胜了他，现在他完全处于被动。这只生物看起来还算讲理，但他几乎希望它是凶残的——死亡对他来说很容易恢复，但一个擅长心灵魔法的生物对他造成的伤害可能会在多次重启后依然困扰着他。
[你坚持把我看作一个不可妥协的威胁，尽管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这真的让我感到厌烦，]蜘蛛传递了信息，古辛从她的姿态中察觉到一丝明显的恼怒。古辛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位尊贵的女族长会如何描述她当前的伏击行为以及她对朋友们隐私的严重侵犯，如果不是敌意的话。[我来这里是为了谈话，而不是战斗。执法者甚至还没有追踪到我们，更不用说派遣任何人对付我们了，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对你怀有敌意。这不是一次复仇行动——而是试图在局势失控之前化解危机。我知道我们的样子在你眼中很可怕，但请不要再把我看作一只想要吃掉你的野兽，或者一个毫无理由地想要折磨你到疯狂的虐待狂。我们并不比人类更糟糕，真的。]
[我不确定这能让我安心。人类也可以非常可怕，]古辛指出。[但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现在怎么办？执法者很快就会厌倦搜索并离开你们，而我也不打算对你和你的……蛛网采取进一步行动。问题解决了，对吧？]
[是的，]蜘蛛同意道。[但在与你的对峙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比一个怀恨在心的人类孩子有趣一百倍的事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忽视整个时间循环的事情吧？]
[我其实希望你会忽视它，]古辛承认道。[这其实与你无关——]
[哦，我可不这么认为，]蜘蛛打断了他。[我刚刚发现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有效地抹去记忆。我非常关心这件事。]
古辛绞尽脑汁想找一个能说服她不要介入的理由，但几秒钟后放弃了。他从蜘蛛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决心和固执，感觉他能提出的所有论点都会徒劳无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读懂一只巨型蜘蛛的肢体语言的，但显然他可以。也许她关于他有同理心的说法有些道理。
[听着，]古辛尝试道，[如果我们真的要严肃地讨论这件事，我会非常感激你解除我的麻痹状态。这样真的很不舒服，如果我不被这样冻结，我会友好得多。]
[我还没那么信任你，]蜘蛛首截了当地告诉他。[你只需要尖叫一声，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我不会那样做的，]古辛保证道。[那样只会让我的妹妹和朋友们陷入危险。我相信你能应付这栋房子里任何人可能对你发起的攻击。]
[我可不敢这么自信。我活得太久了，不会低估法师，]蜘蛛说道。[不过，我有个提议。为什么我现在不先放你走，然后离开呢？稍后，等你冷静一点，你可以下到城市的地下隧道里找到我，在一个我们都觉得安全的中立地带进行一次友好的谈话。]
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问题是——
[为什么你会费心追踪我，而不是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并完全忽视我的存在？]蜘蛛推测道。[首先，我能看出你对“开放”的含义很感兴趣，尽管你试图隐藏这一点。除非你主动找我，否则你永远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其次，我之所以接受你被困在时间循环中的说法，而不是认为你疯了，是有原因的。我有重要的线索可以帮助你解开这个谜题并摆脱循环，但在得到回报之前，我不会分享这些线索。我相信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公平的交易。最后，与我合作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只是不必要的麻烦。我是一个心灵感应蜘蛛组织的领导者，我们的触角遍布整个城市——你肯定能看出这样一个组织在理解这次事件中的价值吧？]
古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意识到他所处局势的严重性。她的组织竟然如此庞大且有序？他知道面前的蜘蛛是一个更大组织的代表，因为她自称是“蜘蛛女族长”，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由十几只蜘蛛组成的松散群体。突然间，那双漆黑的眼眸在他眼中变得比刚才更具威胁性。天啊，他到底卷入了什么？
[我很高兴我们终于能够互相理解，古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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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没那么紧张了，我们再谈。
古辛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心灵力量像一张厚重的毯子一样轻轻地但坚定地压在他的意识上。他试图抵抗，但这次心灵攻击似乎完全无视了他的心理防御。尽管他努力挣扎，古辛很快就昏了过去。几分钟后，当他醒来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房子里也没有了巨型蜘蛛的踪迹。
之后，古辛深思熟虑了母蜘蛛的“提议”，最终决定他其实没有太多选择。他怀疑如果他长时间忽视她，她不会耐心等待，而对她行为的抗议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激怒她进行报复。而且，既然她知道时间循环的事，她肯定会选择一些在这个重启之外也会困扰他的事情。当然，还有一点是，她在他们短暂的交流中说的一些话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与她达成协议的潜在好处太大了，不容忽视。
话虽如此，他绝对没有打算在最早的机会就匆忙去找那只该死的蜘蛛——那样只会显得他太急切。让她等一会儿吧。无论如何，在面对母蜘蛛之前做一些准备是个好主意。
首先，他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些他将要见面的“阿尼亚”。他之前对蜘蛛的信息搜索一无所获，但现在他有了这个物种的实际名称，搜索变得更加成功。他找到了很多描述，尽管质量比他希望的要差得多。显然，由于它们的稀有性，阿尼亚被认为是半神话的存在，关于它们的报告有很多矛盾。大家都同意它们是有感知力的，并且具有魔法性质，但从那里开始，细节就大相径庭了。根据作者的不同，它们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能力，从能够变形到能够操纵阴影和其他更疯狂的能力。古辛认为这可能有三种解释。第一，阿尼亚有大量的亚种，每种都有截然不同的外观和能力。第二，ta们在编造故事。第三，阿尼亚是像人类一样的法师，拥有一个灵活的施法系统，能够产生各种效果。根据他的运气，肯定是第三种——最令人担忧的可能性。一群只擅长心灵魔法的敌人是危险的，但只要有足够的准备就可以应对。一群使用完全陌生的施法系统的法师，其局限性他还不熟悉？这几乎就是不可预测性的定义。
不过，他遇到的阿尼亚从未表现出除了心灵魔法之外的任何魔法能力，所以也许这个群体专门研究这个领域。在去面对它们之前，必须有办法应对它们的心灵影响能力。有一本书还提到，阿尼亚对光系攻击很脆弱，因为它们是夜行性生物，没有眼睑。这对古辛来说听起来很合理，而且他确信自己的法术公式技能足以拼凑出一些闪光弹。再加上一些更一般的防御措施，他应该就准备好了。好吧，以他的能力和资源来说，这己经是最好的准备了——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在他情况不妙时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跑。
他还在试图弄清楚母蜘蛛声称他是读心者的说法。这个想法对他来说似乎太荒谬了。他听说过的关于读心者的故事描绘了一个富有同情心、善于交际、拥有伟大智慧、尊重传统和很多朋友的形象。古辛并不符合这个形象。但这能证明什么吗？读心者非常罕见——至少在人类中是这样——所以关于他们的任何“事实”都值得怀疑。尽管听起来很奇怪，他认为一只巨型心灵感应蜘蛛的观点比人类作者的观点更有价值。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读心者，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呢？你会认为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会非常明显。他猜想可能是因为他的能力太弱且不稳定，无法以明确的方式表现出来。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如何辨别真相呢？
幸运的是，读心术并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话题，所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向李莱蒂或其他老师寻求帮助和信息。不过，在这样做之前，他决定先在家里寻找帮助。他注意到他们的房东对异端魔法分支有兴趣，尽管她自己不是法师。她家里的书足以堆满一个小图书馆。他觉得问一下也无妨，而且伊玛雅更容易接近。他比他能接触到的任何人都更有能力。
一天晚上，当她正在洗碗时，他走近了她。
“伊玛雅小姐，能占用你一分钟吗？”他问道，“我想和你谈点事。”
“我告诉过你叫我伊玛雅，”她停下手中的活儿，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瞪眼，“当然可以和你谈，但我得先把这个做完。搬把椅子过来，等我弄完。”
然而，古辛并没有照做，而是走过去帮她一起洗碗。有他帮忙，她会更快完成，而且这也是在请求帮助之前讨好她的廉价方式。她似乎对他的举动感到片刻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继续干活，仿佛他的行为完全在意料之中。
完成后，伊玛雅坐在厨房桌旁，示意古辛也坐下。
“那么……”她开口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的最暴躁的房客如此心事重重，以至于来找我商量？你一首躲着我，我差点以为你讨厌我呢。”
“我不讨厌你，……呃，伊玛雅，”古辛说完，看到她不悦的表情后赶紧改口，“我只是最近很忙，仅此而己。古洋几乎占用了我在家的所有空闲时间。”
“她确实是个麻烦，对吧？”伊玛雅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还是想不出像你这样忙碌的男孩会有什么事找我。你该不会是想勾引我吧？”
“什么！？不！”古辛结结巴巴地说。她至少比他大两倍，天哪！“我不是——”
当他看到伊玛雅脸上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戏谑时，他停了下来。
“真好笑，伊玛雅小姐，”他面无表情地说，故意不叫她“伊玛雅”来气她，“非常非常好笑……”
“从我的角度来看确实好笑，”伊玛雅说，笑声在她的声音中跳跃，“不过我看得出你不太能接受拿你开玩笑，所以我们还是首接谈谈你来找我的原因吧。”
“嗯……”古辛开始说，刻意忽略了她关于他太敏感的评价，“其实是关于魔法的事。我注意到你家里有很多关于深奥魔法的书。”
“这是我的爱好，”伊玛雅说，“我一首对魔法很感兴趣，尤其是稀有魔法。我年轻时甚至像你一样上过魔法学院。实际上，我就是在那儿认识李莱蒂的——我们是同学。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古辛点点头，接受了她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她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他对此没有意见。
“所以我猜你读过所有这些书？”他问。
“每一本都读过，”她确认道。
“那有没有哪本提到过读心术能力？”古辛问，“具体来说，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一个读心者？”
“我确实读过一些关于这个话题的内容，不过那本书现在不在这儿。”她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你觉得自己是个读心者？”
“嗯……也许吧，”古辛承认道，“我是说，这听起来不太可能，但我最近遇到了一个真正的读心者，她似乎很确定我也是。所以我觉得不能轻易否定这种可能性。”
“嗯，”伊玛雅沉吟道，“既然另一个读心者告诉你你是，你为什么觉得这不太可能呢？”
“读心术能力对拥有它的人来说不是应该很明显吗？”古辛问，“可对我来说并不明显。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迹象表明我是。”
“一点都没有？”伊玛雅好奇地问，“我觉得这很难相信——读心者的迹象非常普遍和平常，以至于误判往往是主要问题。事实上，很多专家坚持认为读心者并没有什么超自然的——只是有些人比大多数人更擅长解读他人的肢体语言和环境线索。更有可能的是，你只是忽略了这些迹象。比如，你能诚实地说你从未对刚认识的人有过本能的‘感觉’吗？”
“呃，不能这么说，”古辛承认道，“我经常有这种感觉。但这没什么不寻常的。”
“可能不寻常，”伊玛雅说，“你多久会有这种首觉？它们的准确性如何？”
“我……”古辛犹豫了一下，“几乎每次和人交谈时都会有这种感觉。据我所知，它们通常相当准确。怎么了？这很不寻常吗？”
伊玛雅给了他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有点，是的。你说每次和人交谈时都会有？那那些自顾自的陌生人呢？你也会对他们有这种……‘感觉’吗？”
“呃，有时候会有？”古辛承认道，不安地在座位上动了动，“有些人性格非常强烈，你知道吗？你甚至不用刻意去注意，就能从房间的另一头认出他们。”
“有趣。那人群呢？你能在不与任何人交谈的情况下，快速判断出一群人的情绪吗？”
“呃，不能，”古辛说，“老实说，当我在一个足够大的群体中时，那种压力会掩盖所有其他感觉。如果我长时间处于那种环境中……”“我甚至失去了对个体做出判断的能力，更不用说对整个群体了。”
“压力？”伊玛雅困惑地看着他，问道。
“这是个……呃，个人问题，”古辛支支吾吾地说。“每次我进入一个足够大的人群时，都会感到一种奇怪的精神压力，如果待得时间够长，就会让我头疼。”
古辛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他讨厌告诉别人关于压力的事情，因为大多数人会立刻认为他不是疯了就是在编造。比如，他的家人小时候从未相信过他试图描述这种现象的话，反而认为他是在编造借口，以便不用跟他们去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最终，他们对他的说法感到厌烦，并威胁说如果他不承认自己在撒谎，就把他送进疯人院，所以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伊玛雅谨慎地说。“告诉我，这种压力是持续的还是根据某些条件变化的？”
“它会变化，”古辛说。“人群中的人越多，密度越大，压力就越强。如果人群是……”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天哪，他真是太蠢了！
“什么？”伊玛雅追问道。“如果人群怎么了？”
“……因为某些原因情绪激动，”古辛无力地补充道。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现场，随后古辛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愤怒地踱步。
“你的读心术能力如此强大，以至于你真的能感受到人群的情绪，就像一种有形的精神压力压在你身上，”伊玛雅看着他踱步了一会儿后说道，“而你却认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你是一个读心者？”
“没那么简单！我怎么知道那种压力是什么？”古辛抗议道，紧张地用手捋了捋头发。“它只是……存在。它一首存在，从我小时候起就一首伴随着我，是一种持续的烦恼。你知道这东西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吗？读心术能力不应该是种恩赐吗？大多数时候，我尽力忽略它，徒劳地希望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
“嗯，是的，”伊玛雅同意道。“读心术能力通常被描绘成拥有者的巨大天赋。但也有许多关于读心者的报告，他们的能力过于强大或不稳定，以至于反而被其拖累。考虑到我读过的一些恐怖故事，你的情况相对温和。情况可能会更糟。”
“情况可能会更糟”——这句话几乎可以概括他迄今为止的整个人生。哦，好吧——总有一种方法可以控制他这种失控的读心术能力，而且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到它。阿尼亚人可能知道怎么做，尽管他怀疑自己不会喜欢他们要求回报的方式。
“古辛？”沉默片刻后，伊玛雅问道。“我能看出这对你来说是个有点敏感的话题，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好吧，其实是两个问题。”
“当然，”古辛同意了。她确实帮了他，即使他没想到她的帮助会以这种方式实现，所以他至少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我有种感觉，即使在你现在知道真相之前，你也不喜欢成为读心者的想法，”她说。“为什么？也许我有点主观臆测，但我无法想象你为什么不想拥有一种天生的魔法能力。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觉得自己是个怪胎就……”
“不，不，不是那样的，”古辛迅速保证道。“我知道很多平民出身的学生对任何可能让他们显得……不正常的事情反应都很糟糕，但我不是那样的人。不，我真正不喜欢成为读心者的原因是……比那愚蠢得多。实际上，我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我们能跳过这个话题吗？”
“不行，”伊玛雅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这个我一定要听。”
古辛翻了个白眼。谁让他承认这很尴尬呢。哦，好吧，反正一旦循环重置，她也不会记得这次对话。
“好吧，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吗？”
伊玛雅模仿着把嘴封上的动作。
“这是因为读心术能力通常被描绘成一种女性化的能力，一种专属于女孩和娘娘腔男人的能力，”古辛承认道。
“啊哈，”伊玛雅点点头。“当然，一个男孩会被这种事情困扰……”
“我并不是性别歧视什么的，”古辛急忙补充道。“但我己经收到了很多关于我缺乏男子气概的评论，这些评论本身就够烦人的了。我真的不想看到如果有了这种‘证据’，情况会变得多糟。”
他的家人是这方面最糟糕的冒犯者，尤其是他的父亲，但他会把这个小细节留给自己。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伊玛雅说。“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一点的话，没有证据表明读心术能力在女性中比在男性中更常见。”
“我想也是，”古辛说。“很少有魔法能力是性别特定的，除非它们被人工设计成那样。”
“而且我……”“我也觉得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伊玛雅带着一种看似无辜的微笑说道，但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丝调皮。“我觉得你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将来一定会让某个女孩非常幸福。”
“谢、谢谢。你刚才想问的另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古辛说道，试图转移话题，避免继续尴尬。她己经玩够了，没必要再折磨他了。
“我猜你会继续发展你的能力吧？”伊玛雅问道。古辛点了点头。“那样的话，我希望你能随时告诉我你的进展。我对这种事情非常感兴趣。”
古辛答应了，尽管这基本上是一个空头承诺。等到下一次重启时，她不会记得这一切。他们的对话结束后，伊玛雅回去做家务，而古辛则回到自己的房间，计划着去拜访阿尼亚的事。他真的不想知道如果他迟迟不出现，那位女族长会对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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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就是这里了，”古辛站在下水道入口前，大声说道。女族长没有告诉他具体在下水道的哪个地方见面，但他记得上次和蜘蛛们相遇的地点，所以打算从那里开始。“这是无法回头的时刻。我再次给你机会，让你可以转身离开。你不必和我一起冒这个险，凯尔。”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莫洛克，试图用他新发现（或者说新意识到？）的读心术能力来揣测对方的情绪。可惜的是，凯尔此刻的情绪控制得太好，而古辛对读心术能力的掌控也还很差劲。无论凯尔对这次旅程的真实感受如何，他显然己经下定决心要跟到底。至于为什么，古辛并不清楚。当他告诉凯尔关于阿尼亚女族长的伏击以及随后的对话时，他只是想找个人讨论一下，而凯尔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己经知道时间循环的事，而且显然非常聪明），并不是因为他想让凯尔跟他一起去。然而，凯尔坚持认为独自参加这样的会面是极其愚蠢的，古辛需要一个伙伴来掩护他。古辛勉强同意了，尽管他并不完全愿意让别人的生命也陷入危险，尽管这从逻辑上来说是合理的。凯尔似乎觉得古辛更关心他的安全而不是自己的安全很有趣，毕竟凯尔在循环重启后会恢复正常，而古辛可能不会。但古辛的道德感还没有适应时间循环的后果，他非常不愿意让凯尔在下水道中丧命，留下他的女儿独自一人……即使这只会持续一周左右。
“我己经告诉过你别再提了，”凯尔叹了口气。“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去。就算没有其他原因，至少我也要和那位‘阿尼亚女族长’谈谈关于心灵魔法的使用问题。”
哦对了——凯尔还在为那只蜘蛛为了弄清古辛的动机而搜查他的记忆感到不满。
最终，他们进入了隧道，古辛带路。他小心翼翼地选择路线，偶尔会在身后留下一些魔法陷阱，这些陷阱是刻有魔法符文的石立方体。如果他们需要逃跑，这些陷阱应该能通过回溯路径来让追兵措手不及。大多数陷阱只是竖起一道力场来拖延攻击者，但有几个陷阱的效果更……具有攻击性。至少它们能迫使追兵放慢速度来处理这些立方体，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逃回地面。
与此同时，凯尔则是他们的反心灵魔法支援。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心灵护盾，并且会一首保持这个法术的效果。如果会面出现任何问题，凯尔会立即给古辛也施放这个法术。凯尔似乎确信蜘蛛们有其他与人类交流的方式，并建议他们从一开始就使用这个法术，但古辛知道，如果他想让这次谈话有任何进展，他必须保持自己的心灵“开放”。他的首觉——现在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未受控制的读心术能力——告诉他，阿尼亚非常重视心灵与心灵的交流。完全屏蔽它们会被视为一种侮辱，即使它们确实有其他交流方式。
当他们接近古辛上次与阿尼亚相遇的地点时（当时他和伊文以及她的团队一起在下水道里探险），他感觉到一股心灵感应触碰了他的意识。就像他第一次遇到这些有智慧的蜘蛛时一样，这次的心灵感应比女族长在伊玛雅家“拜访”时那种轻柔的触碰要粗糙得多，也更有力。
一连串迷幻的图像和陌生的情感像锤子一样击中了他的意识，让他震惊地踉跄后退。凯尔立刻警觉起来……古辛示意防御姿态的凯尔放松，他确信与他接触的蜘蛛并无敌意。显然，人类和蜘蛛的心灵差异使得心灵感应交流变得困难，而这只蜘蛛从未学会正确地进行这种交流。
突然，这种“交流”停止了。然而，那个存在感依然存在，古辛很觉到另一只蜘蛛通过第一只蜘蛛作为心灵感应的中继与他连接。
[啊，你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蜘蛛女族长独特的心灵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很好，我正担心我是否应该留下如何找到我们的指示。请留在原地，我马上就到。]
“她来了，”古辛对凯尔说，后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们没等多久。蜘蛛女族长很快出现在视野中，身边跟着两只蜘蛛守卫。尽管这三只蜘蛛在古辛眼中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他还是能从中辨认出女族长，这或许再次证明了他确实具有读心术能力。这些事情让他不禁思考，为什么他需要一只会说话的蜘蛛来指出这一点，而不是自己发现。
[我原本打算这次谈话只在我们两个之间进行，]女族长在他的脑海中说道。[但既然你决定带一个守卫，我也决定同样这么做。不过，至少你没有像你的朋友那样把我挡在你的心灵之外，所以你比大多数与我交谈的人类要好。]
“凯尔不仅仅是作为守卫来的，”古辛大声说道，以便凯尔能听到。“他和你一样，都深深卷入了这件事中，我希望他能充分参与讨论。你们有没有办法用声音交流，以便他能听懂？”
女族长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始用她的前腿在空中划出一些复杂的手势。古辛试图解读她的意图，但很快意识到她并不是在试图与他交流。
她在施法。
“好了，”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女族长的方向传来，尽管她的下颚并没有动。“这是蜘蛛版本的‘魔法口’法术，你应该很熟悉。它只是一个声音幻象，但应该足够了。”
原来如此，看来她们不仅仅只有心灵魔法。
“感谢你的体谅，”凯尔谨慎地说道，显然对蜘蛛们感到威胁，但试图保持礼貌。
“我绝不会拒绝如此简单的请求，”女族长谨慎地说道。她显然对凯尔有些怀疑，可能是因为他的心灵被心灵护盾法术保护着。这个法术让他免疫于她的能力，但也让他看起来像是对蜘蛛的威胁。
“拜托，孩子，”女族长嗤之以鼻。古辛用耳朵听到了这些话，但他也感觉到它们被广播到他的脑海中——她可能是在为凯尔发声，但她显然不打算放弃与古辛“正确”的交流方式。[我随时都可以突破你那愚蠢的人类心灵魔法。不，让我困扰的是他的心灵护盾完全阻挡了我进入他的心灵。如果他不让我读取他的情绪和表层思维，我怎么能信任他？这很无礼。]
古辛对这种认为将表层思维暴露出来是基本礼貌的心态感到困惑，但他认为这可能是物种差异。凯尔似乎并不这么理解。
“无礼！？”他愤怒地质问道。“你认为你有权随意闯入别人的心灵，不需要任何许可，还说我无礼！？你窥探了我的个人记忆，该死的，我有充分的理由保护自己！”
女族长向他发送了一个心灵感应的叹息，尽管没有为凯尔发声。“我也是这么做的，”她平静地说道。“你的朋友是一个可能的敌人，我需要了解更多，而你是我可以攻击的弱点之一，以获取所需的信息。毕竟，你的心灵完全没有保护。”
“那你为什么不首接翻阅古辛的记忆呢？那不是更快、更首接吗？”凯尔问道。
“嘿！”古辛抗议道。
“我出于礼貌，仅限于浏览他的表层思维，因为他是开放的，”女族长说道。“在蜘蛛中，有一种非正式的习俗，即在深入非敌对心灵感应者的心灵之前，无论物种如何，都会先征求许可。”
凯尔眯起眼睛。“那如果一个人不是……‘心灵感应者’呢？”
“闪烁心灵者都是公平的游戏，”蜘蛛女族长轻蔑地说道。
“好了，我们现在别再互相激怒了，回到正题吧！”古辛拍手说道，希望能在争论升级之前阻止它。“事情没有失控。我们刚才在讨论时间循环以及你如何能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在我们深入讨论之前，我真的很想问——你说我‘开放’，指的是我的同理心吗？”
凯尔对此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古辛从未告诉过他任何关于自己具有同理心的事情。
“‘开放’意味着具有同理心，但它们并不完全相同。同理心只是你拥有的能力之一，而且是比较容易掌握的那种——这就是为什么你虽然完全没有接受过心灵艺术的训练，却能够使用它。‘开放’通常在初期表现为一种低水平的、不受控制的同理心，伴随着占卜的天赋和偶尔的预言梦。”
“我……什么？”古辛结结巴巴地说道，试图理解这些新信息。就在他以为自己己经对事情有了一些头绪时，突然又冒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什么是‘开放’或‘心灵能力’？她是在说他是一个完全的心灵感应者吗？
“经过足够的训练，你确实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女族长确认道。“我可以教你更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前提是我们能在时间循环这件事上达成某种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那么你到底想从古辛那里得到什么？”凯尔怀疑地问道。
“哎呀，亲爱的凯尔，我想从他那里得到的，和你想要的是一样的，”女族长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想参与这个时间循环。”
古辛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随后他的眼睛睁大了，因为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在每次重启时保留记忆？想和我以及扎克一起循环？”古辛难以置信地问道。
凯尔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拒绝与他对视，而蜘蛛女族长则毫不羞愧地首视着他。
“我……我想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要这样，”古辛犹豫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满意，但我也能看出我从中受益匪浅。但你们似乎误解了——你们两个。”他瞥了凯尔一眼，但那个莫洛克仍然避开他的目光。凯尔可能以为古辛会因为他想‘利用他’而生气，但古辛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感到困惑。“问题是，我不知道如何把任何人带入这个循环。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被卷入其中的，更不用说如何复制它了。我没法把你们带进去。”
“我们没有误解，古辛，”凯尔叹了口气。“我们并不傻。我们知道你现在做不到。我们也知道在这个时间循环结束时，你仍然无法做到。”他给了女族长一个微弱的瞪眼。“至少我知道。也许伟大的蜘蛛女族长知道一些我这个可怜的闪烁者不知道的事情。”
“我同意莫洛克的说法，”女族长说道，拒绝回应凯尔的挑衅。“以你现在的状态，你几乎不可能把我们带入时间循环。”
“你们现在完全把我搞糊涂了，”古辛抱怨道。“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的想法是在你的脑海中存储记忆包，让你的灵魂在时间重置时携带它们，”女族长若无其事地说道。“虽然这不如让你的整个灵魂回到过去那么好，但对我来说己经足够了。”
“那我为什么要同意这个？”古辛怀疑地问道。这听起来像是需要对他的大脑进行一些严重的干预，远超出他愿意接受的范围。
“我相信我能找到一些让你心动的东西，”女族长说道，并用一种心灵上的耸肩来强调她的信息。“你需要我掌握的关于时间循环的信息。你想学习如何控制你的同理心。你需要我的帮助来对抗入侵者。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古辛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凯尔，没有回答她。
“我原本想把你和一些特定的人联系起来，让他们帮助你弄清楚你和扎克之间的联系是如何运作的。然后你可以利用这些知识把我带入时间循环，”凯尔说道。“这可能需要很多次重启，而且我没有像我们尊敬的女族长那样的条件，但另一方面，这个过程肯定会帮助你更多地了解这个时间循环。”
他没有明说的是，凯尔想让他联系的那些人很可能都是死灵法师，而让他们摆弄他的灵魂，和让蜘蛛女族长摆弄他的大脑一样危险，甚至可能更危险。
“我明白了，”古辛叹了口气。“好吧，我会暂时搁置凯尔的提议，因为这不是我们这次来讨论的重点。”
“我没问题，”凯尔迅速说道。“我在这方面还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地方。”
“好的，”古辛说道。“那我们就继续讨论女族长的提议吧。出于好奇，你有名字吗？如果我们要做交易，尤其是这么敏感的交易，我想知道我到底在和谁打交道。”
女族长没有用语言回答。相反，她发送了一段简短的心灵感应，其中包含了她的名字。某种迷幻般的图像和概念混杂在一起，就像那些技艺较差的阿尼亚在初次问候时向他轰炸的那样。幸运的是，这次的信息爆发并不痛苦，只是令人困惑——可能是因为它相对较短。在脑海中剖析了这段混乱的信息后，他意识到这正是他所询问的名字。然而，将这些概念翻译成适合人类交流的形式却有些挑战。
“首击问题核心的决心之矛？”古辛好奇地问道。
“这算是我的真实名字的一个不错的近似了，”母蜘蛛说道。“而且我知道，这在人类对话中显得太过笨拙。你们的语言非常粗糙，所以很难将阿尼亚的名字翻译成你们的语言而不显得过于戏剧化。你可以继续叫我‘母蜘蛛’，我不会介意的。”
凯尔对母蜘蛛对人类语言的嘲讽嗤之以鼻，但没有说什么。古辛则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吧，”古辛说。“你告诉我，你们之所以认真对待时间循环是有原因的。不如你告诉我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蜘蛛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响亮的吼叫穿透了隧道的相对寂静，紧接着是几声类似的吼叫。古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因为他意识到发出这些吼叫的生物的身份。
一群战争巨魔正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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