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昭闻言愈发得意，她轻睨着神色阴郁的皇后，嘴角上扬起微妙的弧度。
事关纯元，皇上果然被触发了敏感神经，他很快想起纯元遇喜后是擅药理的宜修贴身照顾。若冯氏猜测为真，那么害了纯元母子的极有可能是宜修。
至于除去弘时侍妾的孩子的动机，弘昼己有嫡福晋且对淑慎没心思，宜修索性替淑慎占着弘时正妻和嫡长子生母位置。
皇上陷在积水般的烦闷中，沉思良久问宜修，“皇后，你有没有害过纯元？”
宜修撑着椅把手站起，眼神由惊愕到难以置信又到委屈受伤，“皇上，您怎么会疑心臣妾害姐姐？若是姐姐在，她一定会相信臣妾是清白的啊！”
熟悉的话让皇上想起了景仁宫滴血验亲，那时齐月宾、冯若昭都向着甄嬛，跟今日场景如出一辙。
“朕记得当年是你提议纯元为嫡福晋你为侧福晋，后来纯元离世前告诉朕她放心不下你，要朕善待你。”皇上不再甩动佛珠串，语气平静目光幽深，“你们姐妹情深，朕希望不是你害了纯元。”
眼见皇上心软松口，冯若昭继续趁热打铁，“皇上，正因为纯元皇后与当今皇后同为姐妹，许多事才不被人留意怀疑。恕臣妾多言，皇后娘娘极看重正妻之位，却不得不故作贤惠让与纯元皇后，她心底就没有一丝恨吗？
纯元皇后之事过去多年，可三阿哥的侍妾小产是刚发生的。臣妾以为，那名女子骤然小产疑点颇多理应细查，到时便知与皇后有无干系了。”
“皇上…咳咳…”齐月宾缓复情绪，同样起身面向皇上，“臣妾是跟敬贵妃提过纯元皇后，却从未说起二阿哥身上的青斑。若非敬贵妃言之凿凿，臣妾还一时想不起来。”
宜修还未挤出眼泪，冯若昭率先目瞪口呆地首视着柔弱如柳的齐月宾，恍然间以为自己听岔了。
“皇贵妃，你在说什么啊？”
齐月宾目光平静泰然，慢慢定格在冯若昭大惊失色的脸上，“当年太医们说了，是纯元皇后孕中受惊血气不足所致。敬贵妃，本宫从未跟你提过皇后嫉恨纯元皇后，更遑论纯元皇后离世与皇后有关。”
冯若昭被这坦然自若的语调震退了半步，她惊疑不定地扫过齐月宾有些陌生的五官，“当时明明是你……”
“臣妾说起纯元皇后，是感怀时日流逝。”齐月宾神色不改，仿佛还是永寿宫中与她们相谈甚欢的“盟友”，“皇上知道的，臣妾对您从不欺瞒。”
满殿死寂，冯若昭手脚冰凉，险些滑倒在地。
此时御前太监来报，三阿哥的侍妾醒了。
冯若昭惊愣在原地，隔着殿内龙涎香的气味望向宜修。
她一生都在求稳，然而此时此刻，她难得激进了一回，却亲手将自己推入了万丈深渊。
***
景仁宫正殿内，
剪秋说到这里，兴致盎然地来不及喝口茶润一润。她随娘娘刚入殿内，冯若昭便急着针对娘娘，许是坚信干系到纯元皇后，皇上定会命人严审身为景仁宫掌事姑姑的她，便默许她在殿内听完了所有。
淑慎勾唇，倒了一杯茶递给剪秋。
“多谢格格，”剪秋一饮而尽，难掩激动地说，“格格没看到敬贵妃听闻三阿哥侍妾醒了之后的那张脸，精彩极了。她以为三阿哥侍妾会像纯元皇后一样一尸两命死无对证，结果却是娘娘特地派了太医去诊治，甚至娘娘用得都不是许太医。”
淑慎听到纯元皇后的字眼，稍转目光，唇角笑意更浓，“有皇贵妃替姑母证清白反驳敬贵妃，那么敬贵妃只可能是从崔槿汐口中得知纯元皇后之事了。”
宜修换了个坐姿，微抬下巴，“不错，崔槿汐身后有苏培盛。本宫肯定皇上既不信齐月宾也不信苏培盛，摧毁皇上对齐月宾的信任，才是本宫为她准备的最大的年礼。”
皇贵妃花了大半辈子才得了皇上的愧疚和些许信任，却一朝尽毁。避世无争沉稳隐忍的齐月宾尚且如此，与永寿宫亲近的苏培盛未尝不会同崔槿汐说起隐秘。
剪秋醍醐灌顶，满眼钦佩地看向娘娘和格格，“娘娘英明，单靠皇贵妃写得供词不足以让她彻底依附娘娘，真正威胁到她的，是皇上对她渐生的猜疑。”
齐月宾没想到吗？
她只是没有法子，宜修算无遗漏，即便齐月宾坚持是宜修逼迫她顶罪，可滴血验亲时她称龙体不可损伤一事无法推卸，她相信宜修能提前为冯若昭设下陷阱，也同样不会放过她对六阿哥身世“知情”这一把柄。
齐月宾无法摆脱皇上的疑心，但经此一事皇上看得出她与宜修关系缓和，皇上猜疑她之时也会联系到宜修。
然则景仁宫姑侄二人并不在乎帝王猜忌。
宜修漫不经心地放松唇线，侧颜在烛光里十分冷漠，“呵，齐月宾以为本宫会在意皇上那点儿疑心？他对谁不怀疑？他防备着所有人就别怪旁人算计着他。”
三阿哥侍妾醒了，向前去府上问话的御前宫人交代，敬贵妃派人威逼利诱让她用孩子栽赃陷害皇后，以致她心神不宁终日恐慌从而小产。一人证词不可信，但三阿哥侍妾指出了几个被冯若昭收买的下人。
冯若昭百口莫辩，或许从齐月宾临阵倒戈开始，她的败局便己注定。
比起冯若昭再次栽赃弘时和宜修，皇上更难以接受的是她利用纯元母子之死试图扳倒宜修。纯元是他心底唯一的净土，容不得任何人亵渎利用，冯氏怎么敢？
继永寿宫之后，咸福宫也被下令封闭宫门。胧月和静和两位公主被送至撷芳殿时，六岁的胧月双眼湿红地看着身边只留贴身宫女如意的额娘，吵着闹着要去养心殿找皇阿玛。
皇上避而不见，摆手示意宫人将她带走。胧月小小年纪本该将聪明放在读书习字上，却学着生母养母一样算计弘时。
思及此，皇上难掩怒气，隔日查问三阿哥策论时恨铁不成钢地抬手就是一巴掌，首扇得对方委屈可怜，不敢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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