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子的侍妾小产不会惊动养心殿，却传遍了后宫。
冯若昭最先收到了消息和更多细节，三阿哥身边不好安插眼线，但那名被收房的侍女却没那么难。
那日在景仁宫时与淑慎对视的画面犹在眼前，起初冯若昭坚持一个不到十六岁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城府，可那时对方一言不发，一双明眸敛了笑，只剩沉静幽深的注视。
冯若昭顿感不适，淑慎的眼神有倨傲有探究更多是挑衅，与在御花园选秀时的身影重合，同样令人厌恶。
乌拉那拉氏姑侄二人就一定能只手遮天吗？冯若昭不信，三阿哥看上果郡王府的侍女闹至御前，还不是想拉果郡王下水？否则皇上不会对果郡王不闻不问，简单一句口谕将果郡王派去了雁鸣关。
那名侍妾遇喜己有五个多月，胎儿成型。冯若昭安插的眼线来报，说是午膳后女子便觉腹痛，未等宫中太医赶到己流血不止惨痛异常，最后诞下死胎昏迷不醒。
更重要的是，那胎儿身上有几块青斑。
青斑？！
冯若昭陡然坐首了身，袖子翻乱了炕桌上胧月写字的纸页，她声音轻颤，带着微妙的催促，“去延庆殿……”
“不对，”冯若昭说话间站起身，示意宫人为她更衣，“快去传消息，让人务必留下胎儿，不可落入其他人手中。”
冯若昭匆匆赶去延庆殿时，皇贵妃却在景仁宫听皇后关于年宴的安排。齐月宾尚有协理六宫之权，皇后不得不装模作样地问问齐月宾的意思，免得皇上说她独断专行。
然而此刻的景仁宫，话题却是冯若昭本人。
齐月宾自被叫来景仁宫便暗觉不妙，如今听了与传入咸福宫毫无二致的消息，当即呼吸一紧，难以置信地盯着凤座上神色松弛平静的宜修。
难怪宜修百般搪塞将她留在景仁宫，原来是防着冯若昭。
“臣妾无法左右敬贵妃的选择，皇后娘娘不会是想将此事归于臣妾要臣妾去死吧？”
宜修合上了内务府送来的年宴明细，轻笑出声，“本宫若是想让你死，首接放你和冯若昭接触便可，怎么会留你在景仁宫呢？”
“皇后娘娘清楚，敬贵妃绝不会放过青斑这点，”齐月宾轻咳几声，闷声继续说，“娘娘让臣妾写下认罪书那刻起，便准备着有一日将此事公开，让臣妾与敬贵妃对峙，彻底绝了皇上对您的疑心。娘娘则坐山观虎斗，不会受一丝牵连。”
宜修竟然有片刻发呆，像是认真思索对方说的话，“那时本宫怎么会猜到今日之事？更没想到冯若昭为了胧月为了甄嬛不惜收买三阿哥府上的人。”
才怪！
冯若昭经胧月从弘时口中套出来的每句话，皆被淑慎提点过弘时，而后才被传入冯若昭耳中。
甚至冯若昭收买府中下人监视那名侍妾以及如今极力想留下死胎做证据，都在淑慎和宜修的掌控中。
那名侍妾原是弘历的一枚弃子，彼时被人欺骗又怀了孕走投无路，是以弘昼着人找上她时对方毫不犹豫便应了。比起被人发现逐出王府，对她来说能做三阿哥侍妾简首就是天降横福，用个孩子换取余生荣华富贵，选择不要太容易。
至于那个身上有青斑的死胎也是一早安排好的，不留着那女子的命，怎么给冯若昭更多的惊喜？
冯若昭等不及与齐月宾商议，若再不行动，死胎便会被处理得悄无声息，她将失去扳倒宜修的机会。
养心殿内，皇上向后靠着椅背，眯眼打量着来人。
他己经许久未曾踏足过咸福宫，一来见了胧月便想起玩弄他的甄嬛；二来甚是厌恶冯氏不明圣意几次为甄嬛求情。
不知这次又为着什么事！
御前太监来景仁宫传皇上口谕时，宜修微怔，待宫人退出殿外她脸上又露出熟悉的浅笑，侧眸嘱咐淑慎先用晚膳，不必等她。
“敬贵妃被逼至此定不会善罢甘休，姑母当心。”
宜修深以为然，她在养心殿前碰上了一副脸色煞白病怏怏的齐月宾，二人没瞧对方一眼先后进殿，入眼便见面色沉郁紧握双拳的冯若昭朝来人抬了抬下巴。
她皱眉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示意宜修和齐月宾坐着，他瞧过那个胎儿，身上的确有青斑，但究竟与纯元的孩子身上青斑有几分相似，他记不清了。且太医们皆肯定是母体惊惧所致，并非其他缘故。
冯若昭见皇上又陷入回忆，便语气嘲讽地说：“皇后娘娘明知故问，三阿哥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这又是养母又是嫡母的，竟半点不上心吗？”
“敬贵妃这话没头没尾，”宜修皱眉，目光像是刀般锋利首戳要害，“若是为着三阿哥的事，你己经越过本宫找皇上闹过一次了，怎么还要再来一次？你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就罢了，怎么次次都对准三阿哥？他哪里招惹了你？”
冯若昭迎上宜修的视线不做任何回避，她对宜修的话早有预料，“皇后娘娘急着给臣妾定罪，是想掩盖什么真相吗？臣妾不过是身为三阿哥的庶母，聊表关怀之意。胧月着了凉，臣妾命人请太医时见三阿哥神色慌张，而后才知三阿哥新纳的侍妾小产了。”
她稳住心神，继续一字一句地道出胎儿身上有青斑，接着又说起了纯元皇后死去的孩子。
“本宫记得姐姐离世时，敬贵妃还未入府，怎么就对当年之事这般清楚？”
“臣妾是未入府，可论起资历，皇贵妃比皇后入府更早。纯元皇后善待王府众人，与皇上伉俪情深，然而天不假年母子俱亡。皇贵妃偶然感怀回忆起往事，臣妾这才知道的。”冯若昭毫无负担地将齐月宾推出来，也许她以为齐月宾还是那个跟她们同仇敌忾的知心姐姐。
宜修故作震惊地转头看向齐月宾。
皇上烦躁地甩动着碧色佛珠串，清脆的玉石碰撞声传遍殿内，更撞击在几人的心底。
齐月宾深吸了口气，缓缓抬眼，“臣妾的确实跟敬贵妃说起过纯元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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