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龙行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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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龙行有雨

 

晚上开始下起小雨,淅淅簌簌地,一首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儿也没放晴。

陈佳仁的母亲早早做好了饭菜,摆在桌子上,转身推开陈佳仁的房门,进去叫自己的儿子起来吃饭。这个女人是典型的东北农村妇女,清爽干净的衣服,由于经常洗的缘故,己经把原有的颜色洗掉了,又舍不得扔掉,家里的经济命脉把在她的手里,一切收入开支都是这个女人说了算,日常开销人情送往,都打理的明明白白。村里的老人都夸女人会过日子,老蔫巴也非常满足现在的日子,不缺吃穿,孩子也要高考了,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地方呢。

她来到陈佳仁的炕边儿,见陈佳仁还是没有醒过来,伸手推了推自己的儿子,并且开口道:“佳仁,起来吃饭吧,我煮了点大米粥,整了几个馒头,又整了点小咸菜,早上咱们吃的清淡点,你想吃啥跟妈说,妈中午做,最好整个有点荤腥的,有段日子没吃了,给你补补身子,正好我也解解馋,行不?”

陈佳仁躺在炕上依旧是一动不动,除了呼吸匀称一些,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女人稍显焦急,“佳仁,别睡了呗,你说你都躺了一宿了,起来吃一口。昨天晚上你就没吃东西,饿了这么长时间了,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吧,再这么下去都把身子饿坏了。”

连续喊了好几声,陈佳仁依旧没有动静,女人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并朝着屋外喊去:“他爹,快来瞅瞅吧,这孩子咋还没醒呢,这可咋整啊。”

老蔫巴闻声走了进来,看见躺在炕上的孩子和站在炕沿边儿上的媳妇儿,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凑到跟前查看陈佳仁的状况,就见自己的儿子跟睡着了一样,但是对外界的声响没有一点反应,转头对女人说到:“你先别着急,孩子的情况比昨天好多了,没准儿这时候就需要静养,你这一吵吵,再给孩子惊着了。”老蔫巴安慰着自己的媳妇。

“我能不急吗,儿子一宿不吃不喝,他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再说了,这眼瞅着就要高考了,这可是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候,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咋活啊,咱家就这一个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到这么大容易吗,要是出点啥事儿,我也不活了,咱家的孩子咋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了呢。”女人哭哭啼啼,宣泄着心中愤懑的情绪。

“好啦,别哭了,我去隔壁村儿找趟吴婶儿,麻烦人家过来再给看看吧。”

乡间小路本就不太好走,下过雨后沟满壕平,泥泞不堪,就更加难走了,老蔫巴心里挂念着陈佳仁,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老吴太太家走去,这一来一回,半天时间过去了。

老吴太太看过炕上的陈佳仁之后,眉头一皱,对着老蔫巴说:“这孩子指定是招上啥厉害的东西了,昨天晚上神魂入体安稳下来后,肯定又被那东西给纠缠上了,这是不让你家孩子好过了,磨人呢。”女人一听,双手不停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吴婶儿啊,你可得救救俺家孩子啊,他这眼瞅着要高考了,就指着这次考试走出村子呢,这要是有个好歹,可咋整啊,求求你想想招儿啊。”说着,她眼眶里己满是泪水,紧紧地拽着老吴太太的衣角,那模样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吴太太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缓缓说道:“我再试试吧,成与不成,就看孩子的命了,不过这次可能会更难整,昨天晚上应该是惊着那玩意儿了,没准儿早就准备好了等着我呢,我尽可量吧。”说罢,她在房间里踱步思索,老蔫巴夫妇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吴太太,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期待。

老吴太太站定在屋子中央,双手点好三柱香,对着西方拜了拜,插在了香炉当中,而后清了清嗓子,开腔低声唱道:

“正是初夏阴雨天,家家户户把门关。

喜鹊老鸹奔大树,家雀鵏鸽奔房檐。

行路君子奔客栈,当兵吃粮奔营盘。

大路断了车和辆,小路走起更困难。

十有九家上了锁,只有一家门没关。

只因这陈家娃娃遭了难,神魂颠倒不得安。

我今至此来查看,定要捉那邪祟还。

烧香打鼓我请老仙,有请老仙助我一番。”

唱罢,老吴太太拿起文王鼓,开始有节奏地敲打起来,脚步也随着鼓点挪动,先迈左脚,脚尖点地,脚跟轻抬,缓缓向右前方踏出一小步,再将右脚跟上,双脚并拢,身体微微下蹲,如此反复,像是在丈量这屋内的阴阳。

她边舞边唱:“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打神鞭。

文王鼓,柳木圈,敲起鼓来响连天。

打神鞭,三尺三,打走邪祟保平安。

鼓打三通天地动,鞭挥西下鬼门关。

老仙家你离古洞,老仙家你出深山。

阴天驾着云雾走,晴天乘着清风旋。

驾云走,乘风旋,来去不用一袋烟。

老仙家,请上座,酒饭茶菜好哪个。

要酒我有哈了气,抽烟我有小白龙。

香宝鼎,桌上搁,快请老仙落马登科。

叫那邪祟也无处藏,让那鬼魅也没处躲。”

此时,她的动作越发急促,手中的鼓点如骤雨般密集,身体也快速地旋转起来,衣袂飘飘。突然,她停下脚步,眼睛紧闭,手中鼓点消了,脚下步伐停了,接着就见老吴太太浑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眼神犀利,一股精光从她双眸中激射而出,老蔫巴夫妻俩见到之后,明显有些畏惧,好像是眼前的老太太变了个人一样,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老吴太太的嗓音变得尖锐起来:“白爷我瞅此屋阴气重,定有妖邪在此中。

不是狐来不是黄,不是蟒也不是常。

掐指观望阴阳气,游荡孤魂把人冲。

陈家儿郎正年少,邪祟缠身苦难穷。

吾今做法施妙术,邪灵散去影无踪。”

老吴太太再次动起来,身形与脚步更加灵动,充满了生机活力,只见她随意挥动着打神鞭,伴着桌子上氤氲香气,在空中用力挥舞,每挥一下,便大喝一声:“嘿!” 那声音在屋内回荡,震得桌上的香火都微微晃动。她的双脚不停地跳动,像是在与邪祟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从屋子这头跳到那头,又从那头跳回这头,文王鼓的声音和她的喝声交替响起,整个屋子都被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外边儿的小雨还在下,天空黑云密布。

老吴太太一番激烈的舞动、吆喝,手中的打神鞭挥舞得虎虎生风,屋内香灰簌簌而落。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她的动作慢了下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脚下的泥土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土。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颓然,手中的打神鞭无力地垂落,“啪嗒” 一声轻响掉在地上,老吴太太浑身一哆嗦,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离一般,靠着墙边,缓缓蹲坐在地上,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着老蔫巴夫妻俩摇了摇头。

陈佳仁的母亲脸色瞬间煞白,女人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老蔫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差点瘫倒在地。“吴婶儿,这、这可咋整啊?俺家孩子他……” 女人泣不成声,话语被呜咽切割得支离破碎。老吴太太抬手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说道:“没招儿了,我是真尽力了,这玩意儿比我料想的难缠太多,眼下我也没了别的章程了。”

屋内死寂一般的沉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不依不饶地下着,打在窗棂上,仿若幽咽的哭声。陈佳仁依旧毫无动静地躺在炕上,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沉睡深渊,可若细细瞧去,便能发现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悠长有序,全然没了先前微弱、时断时续的模样。原本略显蜡黄的面皮,此刻竟透着一丝奇异的润泽,仿若有微光在皮下隐隐流转。

老蔫巴夫妇满心悲戚,没注意到这般细微变化,只是守在炕边默默垂泪。过了半晌,陈佳仁的手指忽然轻轻颤动,细微得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的那一丝涟漪。紧接着,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像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眼皮底下的眼珠缓缓滚动,仿佛在努力冲破某种禁锢。

慢慢地,陈佳仁的西肢也有了动静,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舒展,肌肉微微紧绷,又缓缓松弛,原本松弛无力的手臂,此刻竟隐约凸显出几分线条,好似蕴藏在体内的力量正在悄然觉醒。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一股温热气息,驱散了屋内淤积的阴寒之气,炕头的被褥都像是被烘暖了几分。

那悠长的呼吸愈发深沉有力,每一次吸气,胸膛便高高鼓起,仿若吸纳着屋内游离的灵气;呼气时,唇角轻颤,仿若吐出体内淤积的浊气、晦气。老蔫巴不经意间抬手抹泪,手背擦过陈佳仁脸颊时,猛地顿住 —— 入手温热,哪还有半点先前病恹恹、冷冰冰的触感。

就在这时,陈佳仁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像是沉睡许久之人初醒时的呢喃,又似远古洪钟被轻叩时的闷响。那声音悠长绵延,引得屋内桌椅都似轻微震颤,墙上挂着的老钟摆锤,竟也跟着晃悠了几下。他的双眼紧闭,眼皮却不住跳动,好似在抗拒又或是迎合着即将破晓的光明,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一颗颗滚落,洇湿了枕头。

老蔫巴夫妇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儿子,大气都不敢出,满心焦灼化作一丝期待,在胸腔内熊熊燃烧。窗外的雨依旧未停,天色却似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鱼肚白,微光从窗缝挤了进来,悄然洒落在陈佳仁脸上,像是为他镀上一层朦胧金纱,冥冥之中,似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正在这少年身上缓缓拉开帷幕。

老吴太太似乎对这个变化很敏感,抬起头盯着炕上的陈佳仁,呢喃道:“龙行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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