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茶几上的啤酒罐,木质桌面上的水痕,都显得很自然。窗外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在假面那张平凡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事?"
李鑫喝了一口啤酒,放下啤酒罐,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闷响。他的目光紧盯着假面,注意到对方的手指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敲击着,节奏略显紊乱。
假面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角落的终端机前,调出一组加密文件。全息投影在狭小的房间里展开,显示出蓝图的相关情报。
"蓝图在秘密招聘机士。"
假面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我想让你去。"
李鑫的眉毛微微挑起:
"卧底?"
"可以这么说。"
假面走回沙发坐下,老旧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李鑫扯了扯嘴角,手指无意识地着啤酒罐上的水珠,
"我是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连机甲都开不动。"
假面忽然笑了,那张普通的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一种"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神情。阳光照在他的眼角,细密的皱纹舒展开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
"你有一台非精神力操控机甲。"
假面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平静,
"这件事除了你,只有三个人知道——我,林悦,还有陈教授。"
李鑫的瞳孔微微收缩。陈教授,也算是刑天原型机的设计者之一了。他跟假面的关系不一般,这件事逃不过假面的调查。
"陈教授给我详细讲过你的事。"
假面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
"当然也包括这台机甲的详细资料。"
窗外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接着是几个年轻人说笑的声音由近及远。李鑫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台军用终端上,显示屏的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醒目。终端旁边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潦草地写着"牛奶、鸡蛋"几个字,这种生活化的细节与假面的身份形成奇特的违和感。
"陈教授评估过你的机甲。"
假面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着啤酒罐的边沿,
"虽然在绝对战斗力上比不上甲级,甚至乙级精神力者,但也足以胜任这个任务。"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
"我们不需要你很拔尖,那样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重视。只要能打入蓝图内部,做一个暗子就够了。"
李鑫站起身,走到窗前。公寓楼的高度足以俯瞰第七新城很远的地方,远处的大厦在晨光中闪闪发光。他想起昨晚大树的分析报告,那些诡异的机甲,那个可能被当作人质的女孩,还有哈迪斯冰冷的眼神。
"那就是说......"
李鑫缓缓转身,背光让他的表情隐在阴影中,
"你们己经有足够证据,证明蓝图就是神域堂的组织了?"
假面没有立即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调整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确保外面的视线无法穿透。然后他转身面对李鑫,午前的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晕。假面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确认了一切。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楼下传来垃圾车作业的轰鸣声,某个邻居家的孩子在哭闹,生活的声音如此真实,与这个房间里正在谋划的隐秘行动形成鲜明对比。李鑫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张模糊的全家福,突然意识到假面选择在这里见面绝非偶然——这是最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场所,普通得近乎完美的伪装。
"我需要详细计划。"
李鑫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假面嘴角微微上扬,从沙发垫下抽出一个数据芯片:
"都在这里......"
他顿了顿,
"还有紧急联络方式。"
芯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枚即将落入棋盘的棋子。
李鑫凝视着假面递来的数据芯片,金属表面反射的冷光在他瞳孔中跳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联络人是谁?"
"我。"
假面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单线联系。"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次行动?"
"没有了。"
假面首视着他的眼睛,
"我是你唯一的联络人。"
这个回答让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李鑫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啤酒罐,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前世。
"如果我暴露了怎么办?"
"尽全力脱身。"
假面的瞳孔微微收缩,
"生命安全第一。"
李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如果......需要和自己人发生冲突呢?"
"不要顾忌。"
假面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李鑫不再发问,假面也陷入沉默。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诡异的静默中,李鑫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假面今天是以真面目示人。
不仅是以真面目,还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住所。这个看似随意的决定,实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仪式。墙角那台军用终端旁边贴着的购物清单,墙上模糊的全家福照片,甚至没吃完的外卖——这些生活痕迹都在无声地诉说一个事实:假面将自己的全部底牌都袒露在了李鑫面前。
李鑫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在前世的记忆里,这种级别的卧底行动永远伴随着一个残酷的等式:知情人越少,生存率越高。单线联系意味着假面将自己的性命也押在了这场赌局上——如果李鑫背叛,或者行动失败,假面将成为神域堂最优先的清除目标。
茶几上的水珠终于滑落到边缘,"啪"的一声滴落在地板上。这细微的声响让李鑫回过神来。他注视着假面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英雄气概,没有影视剧里特工该有的锐利线条,只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和疲惫。但正是这种平凡,让这份信任显得更加沉重。
假面没有用誓言或者大义来说服他,而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中。这种赤裸裸的信任让李鑫胸口发紧。在前世的记忆中,他经历过的某个人,跟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孔重合在一起。此刻,面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中年男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超越利益的羁绊。
李鑫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床上凌乱的被褥,厨房水槽里没洗的咖啡杯,门后挂着的廉价雨伞——这里不是安全屋,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家。假面选择在这里见面,就是在告诉李鑫:我无处可逃。
单线联系。
这西个字在李鑫脑海中不断回响。在前世的记忆碎片里,这种联络方式往往意味着两人将共享同一个坟墓。没有后备计划,没有紧急预案,一旦链条断裂,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但此刻,这个认知带给李鑫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释然。
假面始终保持着沉默,给李鑫足够的思考时间。这种尊重让李鑫又想起了前世那个人。
"我接受。"
李鑫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知道假面听懂了,因为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没有握手,没有宣誓,甚至没有更多的交流。李鑫拿起桌上的数据芯片,感受着金属刺入掌心的轻微疼痛。这个简单的动作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契约——从现在起,他们的命运将紧紧纠缠,首到任务结束,或者死亡将他们分开。
窗外的城市依然喧嚣。没有人知道,在这栋普通的公寓楼里,两个普通人刚刚完成了一场命运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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