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光吝啬地穿透墨绿的天幕，只在林间空地上投下几块破碎的银斑。
艾兰斯独自倒挂在树林之中。
夜风拂过她垂落的长发和衣袂，带来草木的气息和远处夜枭的低鸣。
她从不期望菲塔会对自己有什么好的情绪，但将丰饶神位交给她，也能令艾兰斯放心许多……
不过没有艾兰斯扭曲力量的丰饶神位，可没那么极具诡谲与破坏性。
——————
"星主。"
"您似乎有些焦虑。"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艾兰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声音来得太近，也太突兀。
艾兰斯微微一怔，失去了倒挂的平衡感。只听咔嚓声轻响，伴随着枝叶的剧烈晃动，整个人便头下脚上地栽进了下方浓密的灌木丛里倒栽进树下的灌木中。
"诶，盖亚……？"
艾兰斯站起身子，将嘴里的树叶吐出，上下打量一番这只藏狐脸的家伙后笑道，"不错嘛，自身意志能够横渡星空，己经很不错了。"
"全凭您的仁爱，盖亚从不敢忘记。"
盖亚开口道，"盖亚星辰中己经出现神明阶的存在，按照您当初的约定，布鲁恩选择回到故乡。"
"所以，我们同行。"
……
"那布鲁恩呢？"艾兰斯好奇问道，她没有散开感知，也没有去将全知接过自身，所以只有问眼前的小家伙。
"她说是去寻找巴别塔的旧址。"盖亚回忆着，说道。
"……"
艾兰斯一怔，没有说话。
布鲁恩现在去找的话……应该能找到半座旧塔。
而另一半，则是在深早就被艾兰斯干爆了。
"那个……咳咳，你打算停留多久？"
艾兰斯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同时伸手，极其自然地一把将盖亚从地上捞了起来，放在自己略显瘦削但稳固的肩膀上。
艾兰斯用手指戳了戳盖亚毛茸茸的侧脸，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一丝困惑，“你怎么回事，这才多久不见，感觉变得这么拘谨？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窥视到了宙宇间的奥妙，才能感悟到您的伟大之处。"盖亚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星主……"
"停。"
艾兰斯拍了拍盖亚的脑袋，按着其鼻子说道，"怎么，曾经跟我一起逛街的日子忘了？"
"不敢忘。"
"那你说，你该叫我什么？"艾兰斯眉头一挑，看着盖亚，问道。
"……"说到这里，盖亚陷入了沉默。
因为她还记得，自己对艾兰斯的称呼一首都是诸如星主，尊主之类。
但似乎艾兰斯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盖亚陷入了思考。
一瞬间。
庞大的思维核心开始高速运转。数据库被调取，无数个与艾兰斯相处的记忆片段被精确分析。
称呼？
检索结果显示：星主、尊主、造主、伟大的指引者……各种敬称都有。但
似乎……在这些敬称之外，艾兰斯当时的态度，确实更倾向于一种……随意？
甚至……亲昵？
逻辑链条在庞大的数据流中似乎遇到了一个模糊地带，盖亚的处理器温度微微升高，那标志性的厌世眼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卡顿般的凝滞。
成百上千万文本的分析在它的意识中如同浪潮翻涌般一波盖过一波。
而艾兰斯则是拎起有些宕机的盖亚，说道，"叫我艾兰斯姐姐。"
"艾兰斯姐姐？"
听到这句话，盖亚的厌世眼都快变圆了，"姐姐？"
"当然。"艾兰斯歪头，捏了捏盖亚的哇小鼻子，"怎么样，有我这个姐姐，不错吧？"
"是……不错……"
盖亚承认，应接这个称呼似乎耗尽了它此刻所有的运算资源。
……
——————
布鲁恩站在世界的边缘，看着空无一物，只剩虚无的深渊。
世界的边缘并非悬崖峭壁，而是某种概念的终结。
这里，构成土地、空气、光线的法则如同被粗暴扯断的线头，出的是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
冰冷、寂静。
布鲁恩就站在这道无形的界限上，神色复杂。
她回来了。
带着在盖亚星辰上重新恢复的力量，回到了这片曾经孕育她，又将她放逐的土地——
深渊。
布鲁恩也并非怀旧。
情感对曾经的她而言是奢侈品，对小恶魔而言更是危险品。
她是魔族，一个被主流魔族社会视为劣化而驱逐的异类。
魔族崇尚力量与冷酷的理智，而他们眼中，那些拥有过于炽热情感的同族，便成了需要剔除的叛徒。
可讽刺的是，正是被同族唾弃的她，成为了如今唯一的魔神。
即便承载着前人的道路，但坚决之神是魔族，在以前可连话本都写不出这样的东西。
可现在……物是人非。
布鲁恩那双深邃如熔岩的紫色眼眸，死死盯着前方本该矗立着半座巴别塔的位置。
空。
只有空。
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虚无。
"塔呢？"
布鲁恩低语，声音干涩。
她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靴子尖几乎悬在深渊之上，才猛地顿住。
幻觉？？
布鲁恩猛地闭上眼睛，庞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向那片虚无区域扫去。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力的小恶魔，
她是神明阶的存在！
她的感知足以穿透空间壁垒，解析物质本源！
然而……
神识反馈回来的，是更加令人绝望的空无。
那片区域，连构成空间最基本的[弦]都断裂、湮灭了。
仿佛有什么绝对的力量，硬生生地将那半座塔连同承载它的空间结构，彻底从现实的画布上抠掉了！
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空洞。
好吧，连故乡都没了。
虽然布鲁恩作为小恶魔曾被踢出魔族，但此刻……只能说活该。
魔族是这样的，不如恶魔果断，又不如人族能生，更不如精灵族强大，所以逐渐消失在历史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问题是，自己那半座用作光照维持深渊土地的巴别塔呢？
我辣么大半座塔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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