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胖找人重新修缮的废弃鱼池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新安装的循环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默玲蹲在池边，将最后一桶三道湾深潭水缓缓倒入池中，水流冲起池底的细沙，水面泛起幽幽的荧光——那是她偷偷添加的珊瑚虫共生藻。
"沈渔歌送来的马尾藻得避光存放。"陈潮生戴着头灯，正将从沉船区捞回的礁石固定成假山形状，"林鲸落设计的过滤系统每小时循环五次，盐度32‰，和深潭数据完全吻合。"他转头说话时，头灯光束扫过苏默玲晒黑的颈部。
"知道啦，大海洋生物学家！"苏默玲笑着拧开培养皿，五颗小丑鱼卵在蓝光下晶莹剔透，宛如撒落的星子，"吴经理特意交代过，鱼卵外层的黏液必须保留，所以我用软毛刷子小心采集."她突然抬头，发现陈潮生正盯着自己手腕的擦伤，慌忙转移话题，"放心！我在水族馆学过专业养殖，照顾这些鱼可比王二胖养他的金鱼认真多了！"
鱼池中央的珊瑚礁堆是陈潮生亲手堆砌的，每块礁石都保留着天然缝隙。苏默玲跪在湿漉漉的池边，用移液管将鱼卵一颗颗移入礁石背面——那里有天然黏液层保护。当最后一颗鱼卵安置妥当，她忍不住轻笑："要是孵化成功，这就是临海县首对人工繁育的公子小丑鱼夫妻！"
"该让'小两口'进新家了。"陈潮生戴上防水手套，将装着两条小丑鱼的透明盒缓缓浸入水中。橙白相间的鱼儿一触到水，便亲昵地蹭向珊瑚礁。母鱼摆尾驱赶凑近的虾虎鱼，公鱼则用吻部轻触鱼卵，似在检查新居的安全性。
循环泵的嗡鸣声在深夜格外清晰。苏默玲看了眼手机，己至凌晨00:37："王二胖要是知道我们拿他的鱼池养金贵鱼，怕是要搬凳子守夜当保安！"她脱掉湿透的防晒衫，露出"蓝海立方"纪念T恤，"明天进城，怎么跟我爸解释这枚铜钱？"
陈潮生掏出用软布包裹的乾隆通宝。月光下，铜钱的铜锈斑驳，仍可见海水侵蚀的痕迹："就说海边捡到的。你爸开了二十年古董店，真假一眼便知。"他压低声音，"不过若是沉船文物，怕是不能随意处置......"
"你傻呀！"苏默玲戳了戳他额头，"文物局规定百年以上水下文物才归国家。咱们发现的不过是艘破渔船，说不定是民间私藏。"她的手指划过他手背上的老茧，"就算要上交，也得先请专家评估价值，总不能让宝贝烂在海底吧？"
槐树叶片沙沙作响。陈潮生望着池中嬉戏的小丑鱼，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海神眼"传说——深海中藏着预知未来的宝物。此刻，苏默玲正一边搓掉手上的细沙，一边念叨明日计划，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状的阴影。
"明早先去我家的'鉴古斋'。"苏默玲掰着手指盘算，"我爸总念叨我不接手生意，看在铜钱份上肯定帮忙鉴定。下午去造船厂，看看都有些什么船"
"预算多少？"陈潮生挑眉，"账上还有五十五万，买船改装活水舱十万足够，剩下的该换专业潜水装备了。"他指了指自己打补丁的潜水服，"总不能穿着老古董探沉船吧？"
苏默玲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相触："陈潮生，你该不会真打算专职寻宝吧？"她说话带着海盐冰棒的甜香，"沈叔说海里的宝贝有灵性，拿了可得记得还......"
"所以才搞人工养殖啊！"陈潮生后退半步，耳尖微烫，指着过滤系统解释，"等小丑鱼繁殖成功，既能卖钱又能保护野生种群，这叫可持续发展！"
深夜，两人才完成最后的调试。苏默玲靠着槐树坐下，凝视天边第一颗启明星："潮生，沉船里会不会有更值钱的东西？瓷器、玉器......"
"嘘——"陈潮生突然捂住她的嘴，目光投向房车。林鲸落的房间还亮着灯，窗帘映出她打字的剪影，"隔墙有耳，尤其是作家的耳朵。"他忍不住笑，"不过放心，真有宝藏第一个让你挑！"
月光下，鱼池泛着银辉。小丑鱼夫妻仍在鱼卵旁巡游，尾鳍划开的涟漪与苏默玲的银鱼项链交相辉映。陈潮生看着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惊走虾虎鱼，忽然觉得，比起海底的金银，眼前这个在月光中发亮的姑娘，才是大海馈赠的至宝。
"该睡了。"苏默玲起身，T恤下摆沾着沙粒，"明天教你辨古钱口诀——'看铜色辨真假，瞧锈色分层次'。要是我爸说值十万，怎么分？"
"都归你。"陈潮生望着她僵住的背影，补充道，"当交潜水安全保证金。"
苏默玲的笑声随风飘来："陈潮生，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对钱没概念。"她钻进房车前回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
房门轻阖后，老宅重归寂静。陈潮生坐在池边，听着循环泵的节奏，想起三道湾遇见的护士鲨——这些看似凶猛的生物，游弋时却优雅从容。正如他与苏默玲的关系，从水下意外邂逅，到如今携手前行，每一步都似被命运潮汐推动，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启明星渐渐隐去，鱼池里的小丑鱼仍在不知疲倦地守护鱼卵。陈潮生着贝壳哨子上的牙印，知道当太阳升起，他们又将踏上新的冒险——鉴定铜钱、购置渔船、探索未知。无论前路是暗礁险滩还是宝藏深海，只要身边有这个曾在海底共享秘密的姑娘，再汹涌的浪涛都值得期待。
老槐树又添了一圈年轮，池底的珊瑚虫在晨光中舒展身躯。陈潮生与苏默玲的故事，正如池中涟漪，正向着更广阔的海洋，缓缓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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