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带着初恋彻底幻灭的伤痛和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小书像抓住一根漂浮的稻草,仓促地与阿木“在一起”了。她甚至没有深思熟虑,只是觉得,需要一个地方安放破碎的自己,而阿木,在那个时刻出现了。她草草地从公司离了职,搬进了阿木租住的、带着一股陈旧气味的单间。
然而,共同生活的帷幕刚拉开,阿木性格中那些令人窒息的特质,便如同浑浊的泥水,迅速淹没了小书残存的一丝期待。
他确实不抽烟、不喝酒,像个“老实人”。 但这“老实”之下,是情感的荒漠和同理心的极度匮乏。小书工作上受了委屈,红着眼圈诉说,阿木要么眼神空洞地“嗯啊”几声,继续盯着手机;要么不耐烦地打断:“你想太多了吧!坚强点!” 仿佛她的情绪是毫无意义的噪音。当小书试图和他讨论两人未来的规划,或者生活中遇到的矛盾时,阿木的反应永远只有两种:要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怒,声音拔高,毫无逻辑地指责小书“没事找事”、“无理取闹”;要么,就是像只受惊的鸵鸟,一言不发,倒头就睡,留下小书一个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心一点点沉入谷底。这绝不是小书心目中一个成熟男人、一个伴侣该有的模样。 每一次冲突,她都倾尽全力想要解决问题,最后都会陷入深深的沉默和压抑之中。
更让她感到茫然和身心俱疲的,是阿木对待亲密关系的态度。他对性的需求简单、首接,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粗暴。他仿佛将小书视为一件专属的、用以宣泄欲望的物品,而非一个有情感、有尊严的爱人。常常毫无预兆地,无论小书是在厨房做饭、在书桌前发呆,还是刚下班累得瘫倒在沙发上,阿木都会像一头被本能驱使的兽,眼神灼热地扑上来,拉扯着她的衣服,呼吸粗重地要求“解决”。 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是常态;有时在昏暗僻静的巷尾,他也会不管不顾地将她抵在粗糙冰冷的墙壁上;甚至有一次,在商场气味难闻的公共厕所隔间里,他捂住小书的嘴,急促而粗鲁地完成了他的欲望。小书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身体僵硬,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事后,阿木往往倒头就睡,或者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从未察觉半点不妥,遑论歉意。小书麻木的蜷缩在角落,无声地流泪,第一次交付的沉重感(“自己的第一次己经给了他”)和现实的冰冷残酷交织在一起,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更深地捆绑在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里,让她觉得难以挣脱。
一年后,一个更加沉重的枷锁降临——小书怀孕了。她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情复杂,有恐惧,也有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期盼。然而,这份期盼被阿木母亲——那个强势、精明、眼神锐利如刀的农村妇女——彻底碾碎了。
阿木妈妈闻讯从老家赶来,不是带着祝福,而是带着一场风暴。她像巡视领地一样打量着狭小的出租屋,眼神挑剔而冰冷。当小书怯生生地告知怀孕的消息时,老太太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嗓门又尖又利:
“怀了?!生下来你们拿什么养?你那点工资够自己嚼用吗?房子呢?车子呢?屁都没有!生下来喝西北风啊?” 她手指几乎戳到阿木的鼻尖,唾沫星子飞溅,“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马上去打掉!阿木,听见没有?带她去!立刻!马上!”
阿木在他妈面前,瞬间变回了那个毫无主见、唯唯诺诺的小男孩。他低着头,眼神躲闪,嗫嚅着:“妈……这……”
“这什么这!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不带她去,我明天就躺这儿不走了!” 阿木妈妈一屁股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哭撒泼,数落阿木不孝,数落小书“没规矩”、“不懂事”。
小书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看着阿木在他妈面前缩成一团的窝囊样,再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一个刚刚萌芽的小生命,就这样被轻飘飘地宣判了死刑。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心,像被浸在冰窟里,彻底冷透了。她为阿木付出的身体、承受的屈辱、以及对这个“家”一丝卑微的幻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而廉价。
最终,在阿木妈妈全程陪同、冰冷目光的监视下,小书独自走进了冰冷的手术室。身体的剧痛远不及心死的万分之一。手术台上刺眼的白炽灯光,器械冰冷的触碰,医生护士公式化的低语……都成了她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底色。当她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地走出来时,阿木妈妈只冷淡地瞥了一眼,丢下一句:“回去好好歇着,别娇气。” 阿木则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茫然。
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未来在哪里? 小书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离开?她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还背着第一次给了他的沉重枷锁和刚刚失去孩子的虚弱身体。留下?这条看不到光的路,似乎只剩下麻木的忍受。
阿木的工作也并非一帆风顺。他凭着“死磕”的劲头混到了业务经理,但管理能力实在堪忧。下面的同事对他阳奉阴违,私下里嘲笑他“没脑子”、“情商低”、“只会讲大道理”。阿木憋着一肚子气,回家后更是阴晴不定。为了“帮”阿木,小书来到了阿木与人合伙创办的小公司,做起了后勤打杂的工作。打文件、贴发票、订盒饭、行政接待,人事招聘,打扫卫生……工作琐碎而繁杂。两人在公司里没有交流,在家里也只剩下必要的只言片语。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约会,甚至连争吵都懒得再有。生活只剩下日复一日的麻木工作、应付阿木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以及他母亲偶尔私底下对她的嫌言碎语。
时光在压抑和沉默中流逝,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小书像一颗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石头。曾经的敏感、自尊、对爱情的憧憬,早己被生活碾得粉碎。在双方家庭的催促下,以及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认命”心态驱使下,她和阿木去民政局领了证。没有婚礼,没有戒指,甚至没有一顿像样的庆祝餐。只是两本薄薄的、鲜红的结婚证,宣告了一段更牢固枷锁的形成。
他们用这些年辛苦积攒的一点微薄积蓄,加上阿木父母象征性的一点“赞助”,付了一套老旧的二手房的首付。又贷款买了一辆还算光鲜的二手小汽车。看着房产证上并排的两个名字,看着那辆能撑门面的小车,小书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不是喜悦,不是幸福,而是一种沉重的、尘埃落定的疲惫,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慰:“也许……这就是命吧。也许……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这套房子和这辆车,成了这片压抑生活的荒漠里,唯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安稳”象征。
一年后,小书再次怀孕了。这一次,阿木妈妈没有再强硬地反对,只是冷淡地交代:“自己注意点,多吃点。” 孕期的反应让本就疲惫的小书更加难以支撑高强度的杂务工作。和阿木商量后,在一种近乎顺理成章的安排下,小书离开了公司,彻底回归家庭,成为了一个专心待产、未来也将是全职照顾孩子和料理家务的“全职太太”。
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站在陈旧的阳台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楼下同样灰扑扑的街道。身体里孕育着新的生命,这曾是她心底深处隐秘的渴望,但此刻,这份渴望却被巨大的迷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感所笼罩。离开职场,意味着她最后一点与社会微弱连接也被切断了。她的世界,从此将彻底收缩在这几十平米的旧房子里,围绕着孩子、灶台和一个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她、尊重她的丈夫旋转。那辆撑面子的小车,载着阿木早出晚归,奔向属于他的世界,而她,被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名为“家”的、寂静而狭窄的围城之中。
“也许……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吧?”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更像一句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苍白无力的咒语。窗玻璃上,映出她模糊而疲惫的侧影,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仿佛随时会被窗外沉重的暮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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