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盛夏,上海外滩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滚滚热浪裹挟着黄浦江那股特有的腥气,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顾与棠伫立在永盛商行顶楼的落地窗前,他望着楼下穿梭如织的汽车与货轮,他手中的钢笔却在新建的“与棠实业”计划书上停顿许久,迟迟没有落下。
楚曼云抱着一叠文件,匆匆推门而入,“顾少爷,工部局又驳回了码头扩建申请。”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急与无奈。
“还是因为周鹤年?”顾与棠缓缓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如冰。自接手楚府产业以来,青帮的刁难便如鬼魅般如影随形,让他每前进一步都困难重重。
楚曼云将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他派人在码头散布谣言,说我们的货物夹带私货。现在那些货轮都不敢靠岸!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她突然情绪激动地攥住顾与棠的袖口,“我听说周鹤年要办庆功宴,不如我们……”
“不行。”顾与棠轻轻却又坚决地抽回手,神色严肃,“周鹤年老谋深算,狡猾得如同老狐狸。贸然赴宴,无疑是羊入虎口,只会落入他精心设下的圈套。”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文件上“沈记航运”的旧印章,那熟悉的印记让他指尖微微发颤——那曾是楚未晞父亲的产业,承载着太多复杂的回忆。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商行后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老周一瘸一拐地拖着步子去开门,门刚打开,独眼老者便浑身是血地倒在门槛上,气息微弱地说道:“顾……顾少爷……周鹤年要对您……”话还未说完,一支淬毒的飞镖如鬼魅般袭来,瞬间穿透他的咽喉,鲜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顾与棠听到声响,迅速赶来。他蹲下身,费力地从死者手中掰开半张船票,上面印着“南洋林家”的徽记。
楚曼云举着油灯匆匆赶来,看到眼前场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南洋林家?那是上海滩最神秘的商帮,听说……”
“听说他们垄断了东南亚的橡胶生意。”顾与棠面色凝重地起身,目光迅速扫过墙上的上海地图,脑海中飞速运转。“而周鹤年最近,正在和英商谈判橡胶进口。”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突然大步走向电话,“给我接林氏商行。”
三日后,百乐门内,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将整个贵宾厅照得如同白昼。
林月如身着猩红丝绒旗袍,宛如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却又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她指尖的钻石戒指折射出冷冽的光,与她那冷艳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端起威士忌,轻抿一口,动作优雅却又透着一丝慵懒。“顾先生找我,就为了说周鹤年抢生意?”她微微挑眉,眼神中满是审视。
“林小姐误会了。”顾与棠神色沉稳,推过一份文件,眼神坚定地看着林月如,“我有证据显示,周鹤年勾结英商,打算用劣质橡胶冒充正品。”
他压低声音,刻意营造出一种神秘而严肃的氛围,“而这批货,本该是林氏商行的订单。”
林月如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警惕。“你为什么告诉我?无缘无故,你不会这么好心。”她的声音冰冷,仿佛能凝结空气。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顾与棠不慌不忙地掏出从独眼老者处得到的船票,放在桌上。
“林小姐父亲三年前在公海沉船,真的只是意外?”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月如,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音乐声戛然而止,整个贵宾厅仿佛瞬间陷入了死寂。林月如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抵住顾与棠的额头,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决绝:“你还知道什么?说!”
“我知道沉船那天,周鹤年的货轮就在附近。”顾与棠毫不畏惧地首视枪口,“我也知道,林小姐这三年一首在暗中调查真相。”
他突然轻轻一笑,打破了这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你提供资金和人脉,我负责扳倒周鹤年。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林月如盯着顾与棠看了许久,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最终,她缓缓放下枪,轻笑出声,那笑声却带着一丝苦涩:“有意思。不过,我要与棠实业两成股份。”她突然凑近顾与棠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还有,今晚陪我跳支舞。”
舞池中,《玫瑰玫瑰我爱你》的旋律缓缓响起,林月如的红裙如火焰般扫过顾与棠的裤脚,她轻轻挽住顾与棠的手臂,“听说你忘不了楚未晞?”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后颈,动作暧昧却又充满了攻击性,“女人啊,最讨厌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顾与棠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神色冷淡:“林小姐自重。”
“自重?”林月如突然眼眶泛红,情绪瞬间失控。“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每天陪笑脸周旋在豺狼虎豹之间,你跟我说自重?”
她抓起香槟杯,狠狠地砸向墙壁,杯子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舞池中格外刺耳。
“顾与棠,你以为我想和你合作?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一周后,商会会议现场,周鹤年拄着檀木拐杖走进会场。他的目光如鹰般扫过顾与棠身旁的林月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顾老弟和林小姐这对璧人,真是羡煞旁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文件,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不过,有人举报与棠实业偷税漏税……”
“周爷怕是看错了。”林月如不慌不忙地甩出一叠银行流水,动作潇洒而自信。
“这些是与棠实业的税务凭证。倒是周爷的橡胶生意,英商那边似乎出了问题?”她微微挑眉,眼神中满是嘲讽。
会场瞬间骚动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周鹤年的脸色瞬间铁青,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林小姐不要血口喷人!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我可没喷人。”顾与棠从容不迫地拿出伪造的英商密信,高高举起,让众人都能看到。
“信里说周爷以次充好,打算坑害合作伙伴。”他转头看向商会众人,神色诚恳而严肃,“各位都是生意人,这样的人,还能合作吗?”
周鹤年恼羞成怒,突然掏枪指向顾与棠,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以为凭几张假证据就能扳倒我?当年在香港,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早被吴司令的人杀了?”顾与棠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周爷别忘了,那些军火交易的账本,我还留着备份。你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清楚。”
就在这时,枪响瞬间,林月如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推开顾与棠。子弹擦过她的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她那艳丽的旗袍,在丝绒上绽放出一朵诡异的血花。
周鹤年被保镖迅速制住,他却疯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甘与疯狂:“顾与棠!你以为赢了?上海滩永远是强者的天下!”
顾与棠急忙蹲下身查看林月如的伤势,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焦急:“别管我……快去码头……周鹤年在那儿埋了炸药……”
当顾与棠赶到码头时,眼前己是一片火海。“与棠实业”的招牌在烈焰中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大火吞没。
恍惚间,他又看见苏州城顾家老宅起火的那个夜晚,同样的火光冲天,同样的绝望无助。楚曼云哭喊着冲过来:“所有货物都在里面……还有未晞留下的……”
江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灰烬,如同无数只黑色的蝴蝶在飞舞。顾与棠紧紧握紧楚未晞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商海博弈,他本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掌控着局面,却不知早己深陷局中。
林月如的鲜血、周鹤年的狂笑、楚未晞的遗愿,在火光中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将他死死困住,让他无法挣脱。
而远处,新一轮的汽笛声响起,那悠长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上海滩永不落幕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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