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的辛辣暖意在胃里化开,额发还湿漉漉地贴着沈厌的额头。他放下空碗,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微一响。
叶婉利落地收走碗筷,苏念晚刚想帮忙,就被她轻轻按住肩头。
“刚淋了雨,别沾凉水了。”叶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柔和,目光在沈厌微湿的发梢和略显单薄的旧衬衫上停了停,“锅里还剩点热汤,一会儿念念让你爸回来也喝一碗。这天闷得慌,雨也没下透,出去透透气吧?巷子口转转,消消食,回来正好吃饭。”
她话是对着苏念晚说的,眼神却温和地扫过沈厌。
苏念晚立刻会意,沈厌刚才在雨里湿了半边身子,又闷在屋里喝热汤,是该出去走走,散散湿气。
“好呀!”苏念晚应得清脆,从门后挂钩上取下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伞面己经干了大半,但还带着潮气。
她看向沈厌,他正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旧衬衫袖口磨出的毛边,没什么表情,但也没反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雨确实停了,空气湿漉漉,吸进肺里都沉甸甸的。灰烬城西边的天空堆着铅灰色云层,缝隙里挤出几缕暗红的光,把巷子染得一片浑浊。
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积着浑浊的水洼,踩上去“啪嗒”作响。
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两边老屋门缝里漏出些微灯光和模糊的电视声。
苏念晚走在前面,手里捏着那把没撑开的伞,伞尖一下下点着湿漉漉的地面。
沈厌跟在她身后半步,视线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上,鞋尖沾了点泥浆。
苏念晚往前走着,一蹦一跳的,“沈厌,我们老师讲课讲得可绕了,画什么线段图,列什么表格,看得我头都晕了。下次有不会的,我能不能问你啊?”说完她侧过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沈厌的目光低垂着,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苏念晚抿嘴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巷子越走越深,两边堆放的杂物也多起来,破旧的竹筐、蒙着塑料布的垃圾,还有不知谁家扔掉的半截旧沙发,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空气里那股雨后泥土和垃圾混合的沉闷气味更浓了。
前面是个丁字路口,右边那条岔巷更窄也更暗,尽头堆着小山似的建筑垃圾,碎砖烂瓦和朽木挡住了去路。平日里就少有人走,此刻在昏沉的天光下,更显得阴森森的。
就在他们即将走过岔巷口时,一阵低沉而杂乱的呜咽声猛地从巷子深处传了出来。那声音像是喉咙里卡着痰,又带着一种饥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威胁意味。
苏念晚脚步一顿,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伞柄。她还没看清是什么,几条瘦骨嶙峋的黑影就从那堆垃圾后面猛地蹿了出来。
是狗!三条野狗!
它们瘦得几乎脱了形,肋骨根根分明,沾满泥污的毛发纠结在一起,湿漉漉地贴在干瘪的身体上。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巷口的两人,龇着尖利的黄牙,喉咙里滚动着充满敌意的低吼。涎水顺着咧开的嘴角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腐臭和野兽腥臊的气味扑面而来。
领头的是一条杂毛大狗,瞎了一只眼,眼窝是个狰狞的烂疤,剩下的那只独眼在昏暗中闪着凶残的绿光。
它微微伏低前身,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示威般的咆哮,一步步逼近,目标赫然是站在稍前位置的苏念晚。
苏念晚浑身的血“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手脚冰凉。
她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砖墙上,钝痛传来。
“沈厌!”她失声尖叫,带着哭腔,“狗……这狗不对劲!”
几乎在她尖叫的同时,一道身影猛地从她身侧冲了出去。
是沈厌!他没有丝毫犹豫,瘦高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是后退,而是首首地迎着那三条逼近的野狗冲了上去。
他一下子插到了苏念晚和那条独眼杂毛狗之间,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她和那些闪着寒光的獠牙。
“滚开!”沈厌的声音嘶哑,完全不是平日里的低沉,里面裹挟着一种苏念晚从未听过的凶狠和暴戾。
杂毛独眼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和怒吼激得更凶,狂吠一声,后腿一蹬,竟首接朝着沈厌扑咬过来。
腥臭的口风几乎喷到沈厌脸上。沈厌根本没躲。在那恶犬扑到眼前的瞬间,他像是早就瞄准了,快如闪电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块带着棱角的碎砖。
“砰!”一声闷响。碎砖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了独眼狗扑上来的鼻梁上。
力道之大,连苏念晚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细微“咔嚓”声。
“嗷呜!”独眼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猛地摔在地上,鼻血和涎水糊了一脸,剩下的那只独眼充满了痛苦和惊惧,挣扎着想爬起来。
另外两条稍小的野狗被同伴的惨状惊得顿了一下,但饥饿和凶性很快压倒了恐惧,低吼着,一左一右,呲着牙再次扑向沈厌的腿。
沈厌看都没看它们,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丢掉手里带血的碎砖,几乎是同时,左右手各自从地上抄起一块巴掌大的硬石块。
他的手臂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力狠狠挥出。
随后两声沉重的钝响不分先后的响起。
一块石头砸中了左边野狗的额头,那狗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被打得翻滚出去,瘫在泥水里抽搐。另一块则砸在右边野狗张开的嘴上,几颗黄牙伴随着血沫和痛苦的呜咽飞溅出来。
短短几秒钟,三条凶狠的野狗全部倒在地上翻滚哀嚎。狭窄的岔巷口充斥着痛苦的狗吠和浓重的血腥味。
苏念晚心脏狂跳,手脚还在不受控制地发软。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她前面的那个背影。
沈厌背对着她,微微弓着腰,肩膀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沾满了泥浆,指关节因为刚才死命攥着石头而泛着用力过度的青白。
那三条野狗还在泥水里痛苦地翻滚、呜咽,血腥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
他缓缓地转过头。
苏念晚的呼吸猛地窒住了。
沈厌的眼睛!那双总是蒙着一层阴翳、或是空洞麻木、或是带着深不见底审视的眼睛,此刻完全变了!
眼白部分蔓延开蛛网般的暗红血丝,而那双瞳孔的颜色变得极深,深得像化不开的黑夜,黑得不透一点光,里面翻涌着一种尚未完全褪去的暴戾和凶残,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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