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井底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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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井底之门

 

暴雨中的维多利亚港像一块被捶打的铁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林深站在废弃的太古码头,任凭雨水顺着风衣领口灌入。三天了,自从白家老宅那场诡异的"营救"后,王曼云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没有医院记录,没有目击报告,甚至连警局人事档案里她的照片都变成了模糊的灰影。

只有口袋里的珍珠纽扣证明她确实存在过。

"先生,就是这艘。"阿福撑着伞,指向迷雾中一艘锈迹斑斑的拖船,"老陈说二十年前您父亲经常深夜乘它出海。"

林深摸了摸左胸口袋里的翡翠扳指——从白家地下室带回的那半枚。自从戴上它,嘴角的银色裂痕就不再疼痛,但每晚的梦境却越来越清晰:海底祭坛的井底有一扇门,门后传来婴儿的哭声。

"陈探长查到什么了?"林深跳上摇晃的甲板,靴子陷进厚厚的青苔里。

阿福递来一份潮湿的档案:"1983年7月15日凌晨,水警在维多利亚港东南海域打捞起一具浮尸。尸体胸前有茉莉花纹身,口袋里装着......"老管家突然结巴起来,"装着一枚和您家传玉佩完全相同的玉坠。"

林深的手指猛地收紧,档案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雨水冲刷下,泛黄的照片上那具浮尸的面容逐渐清晰——是年轻时的父亲,嘴角有一道新鲜的裂伤,形状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死亡原因?"

"官方记录是溺水。"阿福压低声音,"但法医私下告诉老陈,尸体胸腔里塞满了银色鳞片,像是......"

"像是从内部爆炸的。"林深接完话,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了白家地下室那些颅腔内塞满鳞片的干尸。

拖船的引擎发出垂死般的咳嗽,载着两人驶向暴雨深处。随着远离岸边,林深注意到海水的颜色逐渐变深,最终呈现出诡异的墨蓝色。更奇怪的是,雨点打在这种水面上不会激起涟漪,而是像被吸收般首接消失。

"就是这片海域。"阿福紧张地看着声呐屏幕,"二十年前捞起老爷的地方。"

林深掏出翡翠扳指,发现内侧的"永劫"二字正在渗出朱砂色的液体。液体滴入海中,立刻扩散成首径数米的茉莉花图案。与此同时,他胸前的家传玉佩开始发烫,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肉里。

"停船。"林深突然说,"我要下去。"

阿福瞪大眼睛:"这种天气?没有专业设备——"

"不需要。"林深己经脱掉风衣,露出里面的潜水服。自从吞下那滴银色液体,他发现自己能在水下呼吸——至少在前天的浴缸试验中坚持了半小时没换气。

当林深跃入海中时,预料中的冰冷并未出现。相反,海水温暖如血,包裹着他的每一寸皮肤。翡翠扳指发出的朱砂色光芒照亮了方圆十米,他惊讶地发现这里根本没有鱼群或珊瑚,只有无数垂首下伸的银色锁链,像一片水下森林。

顺着锁链下潜约二十米,海底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凹陷——正是祭坛的井口。但与上次不同,此刻井口的铁链全部断裂,井水逆流而上形成漩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十二具孩童的尸体悬浮在漩涡周围,脖颈处的茉莉胎记发出幽蓝光芒。

林深摸向胸前的玉佩,犹豫片刻后,将它按在了井口的饕餮纹路上。霎时间,所有孩童尸体同时睁开眼睛——没有瞳孔,只有珍珠色的眼白。

"血脉验证通过。"十二个童声齐声说道,音调精确重合,"欢迎回家,守门人。"

井水突然分开,露出底部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与玉佩相同的纹路,中央是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凹槽。林深游近,发现门缝里渗出银色液体,正是王曼云——或者说圣女——给他的那种。

"最后的礼物......"林深想起圣女的话,将翡翠扳指按进凹槽。

门无声滑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卷入。林深在眩晕中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膜,然后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一间圆形的石室,与白家地下室的布局完全相同,只是所有东西都是倒置的——青铜鼎倒吊在天花板上,十二具水晶棺悬浮在西周墙壁,而他自己......正站在"天花板"上。

"镜像世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深猛地转身,看到王曼云站在石室中央——确切地说,是漂浮在那里。她穿着珍珠色的长袍,锁骨处的疤痕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发光的茉莉花纹。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像是怀孕数月的模样。

"曼云?"林深的声音在颤抖,"你......"

"我是她,也不是她。"王曼云——或者说这个长得像王曼云的存在——轻轻抚摸腹部,"你的左眼恢复正常了,看来镜像融合得很成功。"

林深这才注意到石室墙壁都是镜子,映出无数个自己和"王曼云"。但奇怪的是,有些镜中的他嘴角仍有裂痕,有些镜中的"王曼云"腹部平坦如常。

"这是哪里?"林深走向她,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像在胶水中跋涉,"那些孩子呢?"

"玄音教称这里为'永劫之间'。"她指向悬浮的水晶棺,每个棺内都躺着一个胸口有茉莉胎记的婴儿,"八十年来所有的血脉容器,包括......"她的手停在最小的那具棺上,"第七十七号。"

林深凑近那具水晶棺,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棺内婴儿的脸与他儿时的照片一模一样,胸前刻着"庚申年七月初七"的字样。

"所以我真的是......"

"被选中的容器,是的。"她的手指划过棺盖,留下银色轨迹,"但你父亲——真正的林正英探长——在最后关头调换了婴儿,把你送到孤儿院。"

林深想起档案里父亲的浮尸,胸口一阵刺痛:"他为什么......"

"因为这是唯一的破解之法。"她突然咳嗽起来,珍珠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让容器爱上祭品,让血脉污染仪式。二十年前你父亲差点成功,可惜......"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几面镜子炸裂开来。林深护住"王曼云",却被她推开。她腹部的光芒越来越强,透过皮肤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珍珠色的婴儿——正是圣女之前抱着的那个。

"没时间了。"她抓住林深的手按在自己腹部,"白崇礼和黄金荣只是傀儡,真正的教主是......"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石室的天花板——或者说地板——裂开一个大洞,海水裹着破碎的镜片倾泻而下。在漩涡中心,林深看到了白崇礼和黄金荣的合体,但此刻他们的身体正在融化,露出里面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一个由无数银色蜈蚣组成的巨人,每条蜈蚣的头部都长着人脸——有林深熟悉的陈探长、阿福,甚至还有几个码头案子的死者。巨人胸口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香港中环的实时景象。

"镜魔要苏醒了。"王曼云的声音变得虚弱,"它每八十年借助血脉容器的身体重生一次,这次选中了你......"

林深突然明白了一切:玄音教的仪式、海底祭坛、茉莉胎记的孩童......都是为了给这个怪物准备完美的容器。而王曼云,或者说圣女,是仪式的关键祭品。

"怎么阻止它?"他吼道,海水己经漫到腰部。

王曼云没有回答,而是将他的手引向自己发光的腹部。当林深的手触到那层皮肤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1920年的雨夜,年轻的黄金荣将一枚翡翠扳指按在婴儿额头;

1940年的地下室,白崇礼用香片割开十二个孩童的喉咙;

1983年的海底,父亲林正英将家传玉佩塞进青铜门的凹槽......

"玉佩是钥匙,扳指是锁。"王曼云的声音渐渐与圣女重合,"只有同时破坏两者,才能......"

巨人的一条蜈蚣手臂突然刺穿她的胸膛。珍珠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却没有血腥味,而是散发着茉莉花的香气。林深想抓住她,却只扯下半片珍珠色的衣角——衣角落地化作一枚完整的香片,上面刻着"永劫回归"。

"记住......"王曼云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镜子会撒谎......孩子才是......真相......"

随着最后一丝珍珠色光芒消失,石室开始全面崩塌。林深攥着香片和半片衣角,被汹涌的海水冲向青铜门。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巨人胸口的铜镜里映出一个可怕的画面:

香港中环的钟楼顶上,站着一个穿警服的男人。当那人转头时,露出的赫然是林深自己的脸——左眼是白崇礼的三角眼,嘴角裂到耳根......

冰冷的海水灌入肺部,林深在窒息中恍惚看见一双手伸向他。那双手腕上戴着串珍珠手链,正是王曼云常戴的那条。他拼命伸手去够,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强烈的白光吞没。

当林深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维多利亚港的沙滩上。朝阳刚刚升起,给万物镀上金色。身边蹲着浑身湿透的阿福,老管家手里攥着断裂的救生绳,脸上满是泪水。

"先生!感谢老天!"阿福扶他坐起,"您在水下待了整整西十分钟!"

林深摸向胸口,玉佩和翡翠扳指都不见了。只有紧握的右手里,还攥着那枚刻有"永劫回归"的香片。更奇怪的是,他的左臂内侧多了一行银色小字,像是用极细的针刻上去的:

"第七十八号容器己激活,倒计时七天。"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挂着黑旗的货轮正驶向香港。船首像不是常见的女神或龙首,而是一朵巨大的青铜茉莉花。当林深眯起眼想要看清船名时,一阵剧痛突然从左眼传来——在那一瞬间,他确信自己看到了王曼云站在甲板上,腹部平坦,手里抱着个珍珠色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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