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凶煞临门
赵屠户那铁塔般的身躯堵在门口，湿漉漉的油布褂子往下淌着浑浊的水线，在地面积起一小滩污渍。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冰冷的雨水和腥膻血气，更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填满了这间本就逼仄阴森的棺材铺。
陈瘸子佝偻的身躯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蜡黄的脸上毫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扶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不是支撑，而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赵爷…您…您要的‘货’…”陈瘸子声音破碎，几乎不成调，“那…那东西…邪性…不能动啊…会…会招灾的…”
“招灾？”赵屠户牛眼一瞪，凶光毕露，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脚步砸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陈瘸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子就是灾！老子倒要看看，什么鬼东西能灾到老子头上！”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陈瘸子干瘦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提溜起来，双脚离地。
陈瘸子喉咙被勒住，顿时发出“呃呃”的窒息声，手脚徒劳地挣扎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老东西！”赵屠户凑近那张因窒息而涨紫的老脸，喷着浓烈的酒气，狞笑道：“三天！老子给了你三天时间！别跟老子说弄不出来！你他妈当年扒拉‘凶棺’的胆子呢？嗯？！”他手臂一抡，竟将陈瘸子整个人狠狠掼在地上！
“砰！”
陈瘸子瘦弱的身躯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肺叶咳出来，带出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沫，溅在潮湿的地面和旁边的棺材板上，触目惊心。
林风在阴影里，身体瞬间绷紧！藏在破夹袄袖中的左手，布套下的两根手指死死抠进了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但他没有动，只是将身体更深地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只有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屠户，以及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陈瘸子。
赵屠户看都没看地上的陈瘸子，仿佛只是丢开一件垃圾。他牛眼环顾着昏暗的铺子，目光扫过那些粗糙的棺材板，最后，落在了林风刚才正在修整的那口薄皮旧棺上。
“哼！”他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带着地面微弱的震颤。他伸出沾着血痂和油污的大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了斜搭着的棺材盖。
“咣当！”沉重的棺盖被掀翻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赵屠户探头朝棺材里看去。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粗糙发黑的木板。
“空的？”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显然不满意，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再次盯向蜷缩在地、咳得撕心裂肺的陈瘸子，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老东西！你他妈耍老子？！老子要的不是这破木头匣子！是里面的‘货’！那东西呢？！”
陈瘸子咳得几乎背过气去，听到赵屠户的怒吼，身体猛地一颤。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那口被掀开的薄皮棺材，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林风，眼神复杂至极，混合着恐惧、哀求，还有一丝……决绝？
“没…没有了…赵爷…”陈瘸子声音嘶哑，气若游丝，“那棺…那棺底的东西…早…早就处理掉了…太邪…不能留啊…”
“放你娘的狗屁！”赵屠户暴怒，几步跨到陈瘸子跟前，抬起沾满泥泞的厚重皮靴，眼看就要狠狠踹下去！
就在这时，林风怀里紧贴着胸口的那半块铜镜，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刺骨的冰寒！这一次，寒意来得更加汹涌猛烈，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首冲脑门！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灼痛感，骤然从他左手残缺的断指处传来！不是疼痛，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蚂蚁在啃噬着他的骨髓，又痒又麻，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热感！
“呃！”林风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晃，下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捂住了胸口和左手断指的位置。
就在这痛苦和冰寒交织的瞬间，他的意识猛地一阵恍惚！眼前赵屠户抬脚欲踹的身影、陈瘸子绝望的脸、昏暗的铺子……一切景象都开始扭曲、模糊，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紧接着，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雾气，再次在他脑海深处——或者说，是透过那紧贴胸口的铜镜——弥漫开来！
这一次，雾气中的景象不再是模糊跳动的影子，而是骤然清晰了许多！
他“看”到了：
一只沾满污泥和暗褐色干涸血迹的厚重皮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下！
陈瘸子蜷缩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踢飞，狠狠撞在墙角那堆棺材板上！
朽木断裂的刺耳声响！
陈瘸子口中喷出一大蓬暗红的、带着碎块的血雾！
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睁着，死死望向林风藏身的角落方向！
而在陈瘸子被踢飞的前一刹那，他那枯瘦的手指，似乎极其隐蔽地、用尽最后力气，指向了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
画面一闪而逝，如同被切断的电流，瞬间消失！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风的内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那冰冷的触感和断指处的麻痒灼痛感也随之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心悸和后怕。
幻觉？还是……预兆？！
赵屠户的脚，己经高高抬起！那动作，那角度，与铜镜刚刚映现的画面，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风的尾椎骨炸开，首冲天灵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能力意味着什么，身体的本能己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住手！”一声压抑着惊怒的低喝，从角落的阴影里骤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铺子里凝固的、充满暴戾的压抑气氛。
赵屠户抬起的脚猛地顿在半空。他有些错愕地转过头，凶戾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狠狠刺向声音的来源——那个他进门时就忽略掉的、像影子一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林风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淬了寒冰的匕首，毫不避讳地迎上了赵屠户充满杀意的目光。他右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左手则依旧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着，但断指处那诡异的麻痒感似乎在刚才那一声低喝后，悄然蛰伏了下去。
“哦？”赵屠户的牛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浓重的戏谑和残忍取代。他缓缓放下了抬起的脚，转过身，像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般，上下扫视着林风。“小崽子？刚才，是你在跟老子说话？”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一步步朝林风逼近，沉重的脚步带着无形的压力。
“有意思…陈瘸子养的这小狗，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今天倒学会护主了？”他停在林风面前不足三步的距离，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风完全笼罩。浓烈的血腥气和酒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林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巨大的压迫感让他肌肉紧绷。他强迫自己站稳，目光没有躲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赵爷…陈伯他…经不起您这一脚。您要的东西…或许…或许我知道在哪。”
赵屠户脸上的狞笑微微一滞，牛眼眯了起来，凶光更盛，死死盯着林风苍白的脸：“你知道？小崽子，敢耍老子，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喂镇外的野狗！”他的大手缓缓抬起，带着一股劲风，猛地抓向林风的肩膀！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林风瞳孔骤缩！怀里的铜镜再次传来一丝冰冷的悸动，断指处也隐隐传来麻痒的警告！他几乎能预感到那只巨掌抓下来时撕裂般的剧痛！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刚才铜镜映现的画面——陈瘸子最后那隐蔽的一指！
指向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
“墙角！那个箱子！”林风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手指猛地指向屋子最阴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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