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立即扯出一抹淡淡地笑，“还不是为着捐银的事儿…”
话说一半，她故意顿住，抬眸撇了沈夫人一眼。
却见沈夫人垂眸慢慢抿着茶，并不接话。
姚氏笑容微滞，只能继续道，“那日宴会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才出了那样的差错，多亏了昭昭。”
“贺二夫人不用客气。”沈夫人放下茶盏一笑。
“……”
姚氏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可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也只能强忍着，“事发突然，你也知晓，我那大伯哥根基不在皇城，我家夫君俸禄微薄，既要撑着门庭，又要供养老夫人，着实是捉襟见肘。”
原来是来借银子的。
沈夫人心里的不快倒是减轻了一些，只要不是冲她宝贝女儿来的，其他都不值当她动气。
但不生气归不生气，姚氏话里话外都拿昭昭说事，不就是将那日的事情都给怪罪在了昭昭身上了。
好像她沈家出银子是理所应当一般。
沈夫人面上半分不显，“哎，我也是当家主母，管着里里外外一家子，怎么会不懂你的难处。”
“……”然后呢？
姚氏眨巴着眼，刚有点高兴，沈夫人却没了下文，接着茶盏继续喝了起来。
“……”知晓那茶是御赐，不用再显摆了吧。
况且不过是茶而己，有那么好喝吗。
眼瞅着沈夫人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她只能憋着气继续，“昨日，户部尚书府的夫人派人去了贺家……”
“嗯？”沈夫人似乎有些惊讶，“户部尚书夫人最近不是忙着捐银一事儿吗？”
可不是吗，就是来要银子的。
但姚氏不好意思说，沈夫人也不给台阶问下去。
都是贵妇人，一开口就是八百个心眼的弯弯绕，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贺二夫人敢肯定，沈夫人就是故意的。
她心一横，道，“户部尚书夫人派人来寻我取那八千两银子。”
“哦。”沈夫人一脸了然，“原来如此，我早早就让管家给送了去，她没来我家。”
“……”姚氏突然胸口闷的难受，像是堵着一口淤血。
她也不再卖关子，首接挑明，“那日事发突然，我也只能顺着昭昭的话往下说，但八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一时间，我确实是难以筹集。”
沈夫人一撇嘴。
话都说这份上了，咋还有脸说出来，要是她，早就抬屁股走人了。
厚脸皮啊。
沈夫人朝屏风后看了一眼，难听的话尽量咽了回去，怕女儿听了不高兴，闹脾气。
“这样啊，你掌着中馈，按理说，对公中银钱该是最清楚的，那日怎么不说啊。”
说？说什么？怎么说？
她要是敢说，贺家没钱，就是个空架子，宴会一结束，那死老太婆就能把她变成骨头架子。
“唉，”沈夫人叹了口气，“八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个面子可充不得，当日不少夫人在，哪家不是量力而行，捐千八百的大有人在，你非掐这个尖干什么。”
“？？？”
难道不是她先带头的吗？
况且那日那些夫人先问的是自己，她本是想着两三千两就不少了，是她沈家非抢在自己前头开口。
她能不跟？
毕竟，以金换盏的茶还在桌案上摆着呢。
想起府中那个虎视眈眈的小贱人，姚氏很压抑，才没有拂袖走人。
“事己至此…”
沈夫人接口，“说这些为时己晚，你还是尽快给你大伯哥去信吧，能调集多少是多少，毕竟那八千两银子如今连陛下都知道了。”
“……”
姚氏牙关紧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几乎都要抠进木头里。
脸色青白交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夫人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羞辱她。
“沈夫人，你我两家以后毕竟关系非比寻常，做事儿还是要圆滑一些，留一线。”
几千两银子，对母家昌盛的沈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借给贺家，尤其是姚氏那副理所当然，是你欠我的嘴脸，那不能够。
“非比寻常的是老夫人，既是出面，也该是贺老夫人出面。”
姚氏眼神一暗。
她也不想，可刀在脖子上架着。
“沈夫人。”她笑意盈盈，眸中却闪着深冷的威胁，“辰安爹娘不在，往后贺家，是我当家做主，且若是为了这笔银子，让贺家蒙羞，难保府中上下日后对昭昭有意见。”
“再者说，沈夫人您应该也不希望贺家掏空了家底，辰安连娶妻下聘的银子都没有，寒酸的办吧？”
沈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寸寸收紧，眸底慢慢结上了一层冰霜。
八字都没一撇呢，就敢拿婚事儿威胁她？
姚氏面容却松懈下来，沈家将这个老来女看的命根子一样，她就不相信，沈夫人真会得罪狠自己。
除非，她不想她女儿日后有好日子过。
“娘。”屏风后突然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沈昭昭轻笑着走了出来。
她先是冲姚氏行了个礼。
沈昭昭一来，姚氏脖子抬得更高了，十分的自信。
“昭昭啊，辰安今日本也是要一起来的，只是他好歹是个男子，脸面朝外的，我不忍心啊。”
来未来岳丈家借银子，那是在打一个男人的脸。
姚氏是想让沈昭昭心疼贺辰安。
沈昭昭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沈夫人身边坐下，用仅供三人可以听见，又看起来十分小心翼翼的声音问沈夫人，
“娘，贺辰安娶妻下聘没有银子，干嘛跟咱们说啊？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沈夫人，“……”
姚氏，“……”
说完还冲姚氏友好的笑了笑，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但依旧让姚氏听的见，“咱家银子还要留着给二哥娶媳妇呢，实在不行，你让她去众筹吧，就和捐赈灾银一样，皇城官宦那么多，挨家要一点，兴许够。”
“……”沈夫人张口结舌，垂眸看着冲她眨眼睛的沈昭昭，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侧砰的一声巨响，姚氏重重搁下茶盏，浑身发抖的瞪着母女二人，旋即拂袖而去。
“贺二夫人…”沈夫人伸手唤了一声…
她没打算如此埋汰她的！！！
沈昭昭看着贺二夫人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姚氏母家一般，所以才会在贺老夫人面前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
不止如此，连带对贺二爷，也是唯命是从，精心奉养，可无奈，贺家入不敷出，贺二爷又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自诩高尚之人。
上一世，姚氏可是不少打她嫁妆主意。
她又不想拿那些事儿烦贺辰安，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给了。
索幸也是姚氏这个人虽小家子气，自卑懦弱，贪财逐利，占据了许许多多的缺点，但到底没有害人心思。
对日子过得不如她的人，还会发一发同情心，可怜可怜你。
就像，她小产的那个孩子，贺辰安忙于政务，不管不问，姚氏不少陪着她开解，尤其是知晓她不能有孕之后。
对她更是十分好。
有时候，沈昭昭很不理解这种人究竟是什么心理。
“昭昭。”沈夫人将沈昭昭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昭昭抬头，看了眼自家娘那一脸无言的模样，轻笑了起来。
“你果然是故意的。”沈夫人拧着眉梢，“她毕竟是贺辰安的二叔母，你如此奚落嘲讽她，就不担心贺家…”
“担心什么？”沈昭昭掀了掀眼皮，“他又不是娘的儿子，没银子娶媳妇关我们沈家什么事儿，穷疯啦。”
沈夫人手抬起来，又落回去，几次反复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畅快，抚掌道，“昭昭说的对。”
沈昭昭看了眼自家娘亲那比吃了蜜还甜的笑容，勾了勾唇角。
只要不和贺辰安搭上关系，仿佛整个沈家都十分雀跃欢喜。
她也一样欢喜。
沈夫人晚膳都多吃了不少，沈昭和看着自家娘那合不拢嘴的模样，很是纳闷。
他看眼昭昭，又去看沈夫人，“娘，你捡着银子了？”
“嘁，捡银子有什么好高兴的。”沈夫人嗔了沈昭和一眼，正要说什么，又突然顿住，眉头一皱。
沈昭和正兴致勃勃，就听沈夫人冷了声音，“你究竟什么时候娶妻？”
自己儿子都没着落呢，她哪有心思笑话别人。
“……我吃饱了。”沈昭和放下筷子，转身就走，背影十分决然。
沈昭和的婚事儿，成为了沈夫人的一桩心病，没有一日不念叨着。
沈昭昭有时候觉得，她二哥是当真能扛，若换成是她，就算是为了堵娘的嘴，高低都得娶回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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