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夫人客气了，”沈夫人笑着，眸底却浸着冰寒，“既是先皇贵妃戴过的物什，就是称之为传家宝都不为过，怎能轻易赠人，我家昭昭年岁小，可担不起如此福气。”
都是后宅的当家主母，沈夫人话中的意思，在场之人都听懂了。
贺老夫人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东西确实贵重，不过我和你婆母关系非比寻常，她想要，老身自然割爱。”
“哦？是吗？”沈夫人笑盈盈的，“既是婆母想要，那这天大的福气，就给她老人家吧，昭昭一向孝顺，是不是？”
沈昭昭垂头，十分乖巧的点头，“娘说的是，既是祖母喜爱的，昭昭自然不能收。”
傻孩子。沈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她女儿养的如此天真单纯，怎么舍得送给虎狼窝的贺家呢。
所为福气背后意指的什么，谁都清楚，贺老夫人面色发青，放在扶手上满是褶子的手都微微发着颤。
沈夫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她睨了眼一侧不错眼盯着沈夫人的贺二夫人姚氏。
姚氏察觉到婆母的目光，立即收回了艳羡的神色。
贺老夫人轻哼一声，那老家伙近几年身子也是愈发不中用了，否则怎会让儿媳如此狂妄，
她贺家两个儿媳，都没一个敢如此。
沈夫人心中十分爽快。
年轻时这老太太联合婆母，是各种规矩的磋磨，年纪大了，又开始拿她女儿婚事儿膈应她。
她早就忍不住了，但无奈于女儿一心真就扑在了那贺家小子身上。
不过贺老夫人总归是头发丝都快入土的人，沈夫人不敢刺激太过，若是一个后仰撅了过去，那可是人命官司。
“贺老夫人的心意，我替昭昭心领了，既是没旁的事儿，我们就先告辞了。”
“昭昭，还坐着干什么，回府了。”
“是。”沈昭昭屁颠屁颠的起身，跟上沈夫人的脚步。
娘的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好，沈昭昭也跟着心情愉悦。
沈夫人和沈昭昭一离开，贺老夫人就捂着胸口弯下了腰，面容酱紫。
丫鬟婆子吓得纷纷上前给她顺着后背。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一点小事儿，自有沈老夫人回来收拾她。”
“哼，”贺老夫人一声冷笑，“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就该让桃依嫁过去，看她还如何嚣张。”
桃依，是贺老夫人的庶女，也就是当初，和沈老夫人推举给沈昭昭她爹的妾室。
只不过最后被沈夫人给搅黄了，但具体事宜如何，沈昭昭并不知晓。
贺二夫人垂首躬身在下位坐着，一声都不敢吭。
塞妾室，那是婆母惯用的手段。
她后院中的每一个姨娘，都是她曾经试图抗争的结果。
贺老夫人想起方才沈夫人的话，依旧气息不稳，“来人，取笔墨纸砚来。”
她倒要看看，沈老夫人若是知晓了沈夫人今日大逆不道的话，会如何收拾她。
婆子立即取来，老夫人说着，由一个丫鬟代为书写，等书写完毕，立即送了出去。
贺老夫人的气才终于平缓了一些。
抬眼一看，姚氏竟还在那里安稳坐着，“你是打算在我院中留饭不成？”
“……”姚氏立即从椅子里弹跳起来，“婆母，儿媳是想问问您，那说定要捐赠的白银，该怎么办？”
贺老夫人脸色又开始发沉，“话都放出去了，除了筹银子，还能怎么办？”
“可府中哪拿的出那么多银子啊。”
她夫君那点钱都不够老夫人一人院中的开销，何况还要撑门面，发月银，里外打点，若是没有她嫁妆撑着，贺家早就成破落户了。
贺老夫人眸光冷淡，“既是拿不出来，那你主母的位置就换个人来做，你拿不出，想来有人能拿的出。”
姚氏面色一白。
她夫君很宠一个妾室，商贾之女，最不短的就是银钱。
且那小妾也很会笼络人心，府中上下，包括贺老夫人都能哄的眉开眼笑。
对上贺老夫人凉的目光，姚氏指甲用力抠着掌心，终是低下了头，“婆母放心，儿媳一定办理妥当，绝不让您操心。”
姚氏离开，贺老夫人偏头吩咐一旁婆子，“我总觉得今日沈家那丫头有些不对劲，你去找辰安问问，看是不是两人闹了什么别扭。”
沈家己经是贺家如今能攀的最高的枝了。
——
“娘总盯着我做什么？”沈昭昭被看的不自在，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沈夫人。
眼神清澈又单纯。
沈夫人才确定，女儿方才估计是根本就没听懂她和贺老夫人言语交锋的言外之意，否则怕是早就跳脚了。
“娘是觉得今日昭昭做的很好，旁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要，尤其是贵重东西，知道吗？”
听着沈夫人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沈昭昭浅浅勾唇，“娘放心，女儿清楚，天下没有白得的物什，要么不怀好意，要么别有目的。”
沈夫人愣了一下，惊讶不加掩饰。
昭昭可从不会用如此言论来议论贺家，更不允许旁人揣测。
沈夫人目光落在了沈昭昭身后的知秋身上。
莫非是二人吵架了？
思索着，沈昭昭声音再次响起，“娘，今日捐银的事情传播出去，许会对二哥前程有几分助益，咱们要不要趁机，再将事情散的大一些。”
沈昭昭怕沈夫人起疑，说出的话十分首白。
“如此，朝廷肯定会得知此事儿，说不定还要嘉奖二哥呢。”
沈夫人却摇了摇头，“不妥。”
“此事儿由你口中说出来，本就惹人非议，有故意造势之嫌，若是我们再推波助澜，被朝廷或是有心人查出来，后果难以预计。”
沈大人的官职说不上特别大，但吏部，却是掌着实权的。
政敌是不可避免的，官场的勾心斗角没什么，但若是被人揪着错处，拿国灾谋算，收揽人心，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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