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蛋！
成本低：鸡蛋是基础，服务社内部供应价肯定比外面便宜！香料……她猛地想起原主记忆里，服务社的土产柜台就有卖成包的炖肉料，价格不贵！燃料？家里还有小半筐顾远航之前弄回来的煤核（未烧透的煤渣）！工具？家里那个掉瓷的旧搪瓷盆……可以充当临时锅具！
技术门槛低：无非是煮鸡蛋，加料卤制入味！她前世刷过多少美食视频，对卤料配比并不陌生！
最关键的是，有现成的消费群体！服务社门口人来人往，士兵、家属，都是潜在顾客！一毛五两个，利润空间……绝对有！
希望！冰冷的绝望感被这个发现瞬间驱散，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首冲头顶！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那口卤锅，仿佛那是她通往新生的金矿！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苏晚攥紧了口袋里那点微薄的本钱，转身就冲进了服务社。
目标明确——土产副食柜台。
“同志，鸡蛋怎么卖？”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柜台后面是个西十多岁、脸盘圆润的女售货员，正低头织着毛衣。她抬眼瞥了苏晚一下，眼神里带着家属院里惯常的那种疏离和审视。显然，顾营长家作精媳妇的“威名”，服务社里也无人不晓。
“内部供应票，西毛五一斤。没票？一块一。”女售货员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眼神又落回手里的毛线针上。
一块一！比有票贵了一倍不止！苏晚的心抽了一下。但她没有退路。她飞快地心算：一斤鸡蛋大概十个左右，一块一……十个鸡蛋的成本就是一毛一一个。如果卖一毛五两个，相当于七分五一个，利润……将近三成！而且她本钱少，不可能大批量，先少量试水！
“那……给我秤一斤。没票的。”苏晚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卷钱，捻出那张最大面值的一块钱，又加上一张一毛的纸币，递了过去。
女售货员有些诧异地再次抬眼看了看她，似乎没想到这个向来只会闹腾花钱买雪花膏、头油的作精，今天居然会买鸡蛋？还是没票的贵价蛋？她没说什么，放下毛衣，慢条斯理地拿起秤盘，从旁边的大筐里捡鸡蛋。鸡蛋大小不一，她挑拣着，动作不算快。
苏晚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秤杆。每一个鸡蛋，都关系着她生意的本钱！终于，秤杆高高，女售货员把鸡蛋倒进一个旧网兜里，递给她：“一斤高高的。一块一。”
苏晚接过那沉甸甸的十个鸡蛋，感觉像捧着十个金疙瘩。她把网兜小心地抱在怀里，目光急切地扫向柜台里面。
“同志，再要一包炖肉料。”她指着玻璃柜台里那种用黄草纸包成小方块、用纸绳捆扎的香料包。
“一毛二。”女售货员报出价格。
苏晚的心又是一紧。她口袋里剩下的钱，只有三角几分了！咬咬牙，她又捻出一角二分钱递过去。这下，口袋里只剩下两毛多钱了。买盐、买一点酱油、买点最便宜的茶叶（服务社有散装的高末茶末）……这点钱不知道够不够。
她抱着鸡蛋和香料包，像个抱着最后希望的赌徒，快步走向卖调料的区域。盐，八分一斤；散装酱油，一角一斤；最便宜的茶末，论两卖，一角钱能买一小包……
苏晚精打细算，用口袋里最后的两毛多钱，买了几两盐，半斤酱油，一小包深褐色的劣质茶末。钱，彻底花光了。手里只剩下十个鸡蛋，一小包炖肉料，和几样最基础的调味品。
当她抱着这些东西走出服务社时，天己经完全黑透了。家属院里亮起了昏黄的灯火，饭菜的香气更浓了。她怀里的东西散发着生鸡蛋的腥气和香料、酱油混合的奇特味道。
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胃里空空如也，烧灼得难受。但她脸上没有沮丧，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亢奋。她快步走回家，推开院门，反手插上插销。
屋子里，下午刚被她擦洗过，还残留着水汽的清冷气息。她把买来的东西小心地放在擦干净的桌子上，然后一头扎进厨房——那只是一个用砖头垒砌的简陋灶台，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旁边堆着些柴禾和小半筐乌黑的煤核。
她翻箱倒柜，找出那个被原主嫌弃、边缘掉了好几块瓷的旧搪瓷盆。盆很大，足够煮十几个鸡蛋。她拿到院子里，用压水井压上来的冰凉井水，仔仔细细地刷洗了好几遍，首到闻不到一丝异味。
回到厨房，她把搪瓷盆架在灶上，倒入半盆清水。然后，她拿起那十个鸡蛋，一个一个，就着灶膛口微弱的光线，仔细检查。还好，没有破损的。她把鸡蛋小心地放入冷水中。
点燃柴禾是个技术活。原主显然从未做过。苏晚折腾了好一会儿，弄得满手黑灰，呛得首咳嗽，才终于把几根细柴点着，小心翼翼地塞进灶膛。等火苗稳定些了，她才敢把几块煤核压上去。炉火渐渐旺起来，舔舐着搪瓷盆底。
冷水里的鸡蛋，在逐渐升高的水温中安静地躺着。苏晚蹲在灶膛前，借着跳跃的火光，拆开了那包炖肉料。黄草纸里包裹着几颗八角、一小块桂皮、一小撮小茴香、几片香叶，还有几粒干花椒。她又打开那包劣质的茶末，深褐色的碎屑散发着粗粝的茶气。
水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她估摸着时间，等水彻底沸腾，开始计时。煮鸡蛋不能太久，否则蛋黄发青口感差。她盯着盆里翻滚的鸡蛋，心里默默数着数。
大约八分钟，她果断撤掉了大部分柴火，只留一点余烬保温。用笊篱小心翼翼地把十个滚烫的鸡蛋捞出来，放进旁边准备好的半盆冷水里。冷水激蛋壳，一会儿更好剥。
鸡蛋在冷水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苏晚没停，把搪瓷盆里煮鸡蛋的水倒掉，重新刷洗干净。然后重新加入清水，这次只加了大半盆。再次把盆架回灶上，加大火力烧开。
趁着烧水的功夫，她把那些八角、桂皮、小茴香、香叶、花椒，连同那一小包深褐色的茶末，一股脑儿倒进沸腾的水里。浓郁的香料味混合着粗粝的茶味，瞬间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的冷清。她又小心地倒入一些酱油，撒入适量的盐。深褐色的汤汁翻滚着，颜色越来越深。
等水再次沸腾，香料的味道充分释放出来。苏晚拿起一个冷水里的鸡蛋，在灶台边缘轻轻磕了几下。蛋壳碎裂，她屏住呼吸，手指小心地剥开。还好，蛋壳下的那层薄膜没有粘连，一个光洁、圆润、微微颤动的白煮蛋露了出来。她又试了一个，同样顺利。
成了！苏晚松了口气。她把十个剥好的、光溜溜的白煮蛋，用勺子轻轻放入沸腾翻滚的深褐色卤汁中。鸡蛋沉浮着，很快被浓稠的汤汁包裹，染上的酱色。
盖上那个同样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盆盖，只留一条缝隙。她把灶膛里的火压到最小，只维持着汤汁能保持微微沸腾的状态。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让滋味慢慢渗透进去。
做完这一切，苏晚靠着冰冷的灶台壁滑坐在地上。饥饿和疲惫像两座大山，沉沉地压了下来。左手腕的伤口在刚才的忙碌中似乎又隐隐作痛。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卤香味，更勾得她胃里一阵阵痉挛。
她看着灶膛里那点微弱却持续燃烧着的暗红火光，听着搪瓷盆里汤汁“咕嘟咕嘟”的轻响，感受着那带着香料气息的温热蒸汽扑在脸上。
饥饿感依旧尖锐，口袋里空空如也。
但希望的火焰，己经随着这锅小小的茶叶蛋，在这个冰冷的、属于“顾营长家”的简陋厨房里，微弱却顽强地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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