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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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转变

 

穿书了。

穿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结局凄惨的作精军嫂炮灰。

她的丈夫,是书里的男主,一个未来会牺牲在边境的铁血军人。

原主用生命给她留下的开局,是躺在军区医院的病床上,手腕缠着纱布,名声臭不可闻,丈夫冷漠疏离,前途一片漆黑。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怎么办?

像原主一样继续闹?闹到顾远航忍无可忍把她休了,然后她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城里娇小姐”,流落街头饿死冻死?或者,寄希望于那个未来会牺牲的丈夫,用所谓的“深情”去感化他?在他眼里,她恐怕比路边的石头还不如!

苏晚猛地闭上眼,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起来。

不!她不能死!更不能像原主那样窝囊地活着然后悲惨地死去!

顾远航的牺牲是书里写的,但现在,她是活生生的人!书里的情节,未必就是不可撼动的命运!她得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在这个陌生的、艰苦的八十年代,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至于顾远航……苏晚脑海中闪过那张遗照。那个男人会牺牲,为了掩护战友。抛开原主那些作死的行为,他骨子里是个真正的军人,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救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现实的考量压下。她现在连自己都岌岌可危,谈何救人?而且,以她现在在顾远航心里的形象,跑去跟他说“你未来会在西南边境牺牲,别去啊”,他只会当她又疯了,或者怀疑她是不是被敌特策反了窃取军事机密!

一个搞不好,先被当成疯子关起来或者当敌特抓起来的,就是她自己!

苏晚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点惊惶和绝望被一种近乎凶狠的求生欲取代。

苟住!

先苟住这条命!

名声臭?没关系,只要不继续作死,时间久了,总会被新的八卦取代。顾远航冷漠?正好!她也不指望靠男人吃饭!八十年代怎么了?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看过无数穿越种田文、经历过信息爆炸洗礼的灵魂,难道还找不到一条活路?

活下去,赚到钱,攒够资本。等时机成熟,如果有可能……苏晚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上。如果有可能,再想办法提醒那个注定牺牲的男人一句,就当是……替原主还点债,或者,为这个时代做点微不足道的事。

但现在,最紧要的,是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味和鄙夷目光的鬼地方!

苏晚挣扎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撑起身体,忍着眩晕和手腕的刺痛,够到那个掉漆的搪瓷缸子。冰凉的、带着一股铁锈味的白开水灌下去,勉强滋润了干得冒烟的喉咙。

活下去。她对自己说,牙齿在杯沿上磕碰出轻微的声响。

第一步,出院!

三天后,苏晚终于拆掉了手腕上碍事的纱布,留下一道粉红色的、狰狞的新疤。医生板着脸交代了几句“注意清洁别碰水”之类的套话,眼神里依旧带着那种看麻烦的疏离。

苏晚没在意,低头看着那道疤。这是原主留下的印记,也是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起点。她拢了拢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都磨出了毛边的旧蓝布外套——这是护士站转交给她的,据说是顾远航托人从家里捎来的“换洗衣物”。布料粗糙僵硬,带着一股樟脑丸和淡淡的、属于原主的廉价雪花膏混合的奇怪味道。

她捏了捏口袋,里面是几张薄薄的、边缘都有些毛糙的纸币和几枚硬邦邦的硬币。这是顾远航留下的“生活费”和“出院费”。加起来大概有十几块钱。在八十年代初,对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对苏晚而言,这是她全部的启动资金。

走出军区医院那栋刷着半截绿漆的筒子楼,早春料峭的风立刻卷着沙土扑面而来,刮得脸生疼。苏晚下意识地眯起眼,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

放眼望去,视野空旷而粗糙。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路延伸向远处,路边是几排同样刷着半截绿漆、样式几乎一模一样的低矮平房,屋顶覆盖着灰黑色的瓦片,烟囱里冒着稀薄的青烟。远处能看到连绵的土黄色山丘轮廓,更远的天际线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煤烟、尘土和某种植物干枯气息的味道。

这就是八十年代的西北军区驻地外围。荒凉、艰苦、带着一种被时代遗忘在角落的肃杀感。

凭着原主混乱记忆里的方向,苏晚辨认了一下,朝着家属院的方向走去。路两边间或能看到几棵光秃秃的白杨树,枝桠倔强地刺向灰白的天空。偶尔有一辆蒙着厚厚灰尘、喷着黑烟的解放牌大卡车轰鸣着驶过,卷起漫天黄尘。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片相对规整些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同样是低矮的平房,但一排排整齐些,各家门前用篱笆或低矮的土墙围出小小的院子。这里比医院那边多了点烟火气,能看到晾衣绳上飘荡的衣物,偶尔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和大人呵斥的声音。

这就是军区家属院了。

苏晚刚走到属于“顾营长家”那排平房的巷子口,脚步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院门半开着,里面隐约传来女人拔高的嗓门,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我呸!装什么死狗!有本事作死,没本事出来见人了?把我家鸡吓得三天不下蛋!这账怎么算?苏晚!你给我滚出来!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我知道你回来了!医院都撵你了!”

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的闷响。

“赔我的鸡蛋!你个扫把星!搅得整个大院都不安生!顾营长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

咒骂声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毫不留情地砸向半开的院门,也砸在刚刚走到门口的苏晚身上。

院子门口己经稀稀拉拉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军属。大多是女人,穿着臃肿的棉袄或罩衫,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鄙夷、厌烦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神情。她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苏晚身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哟,真回来了?命还挺硬。”

“啧,看看那脸白的,作给谁看呢?”

“王秀芬这回可逮着理了,她家那几只宝贝母鸡,可金贵着呢。”

“活该!让她作!把顾营长那么好的男人逼成啥样了……”

被围在中心、正叉腰对着院门破口大骂的是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妇女,穿着件红底碎花的棉袄,头发烫得蓬松,此刻因为激动而一颤一颤。她手里还拎着个磕瘪了的搪瓷脸盆,显然刚才那“哐当”一声就是它的杰作。她就是王秀芬,住隔壁,家属院里出了名的泼辣户,和原主苏晚是“死对头”,三天两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干仗。

王秀芬正骂得唾沫横飞,一扭头,恰好看见站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的苏晚。她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吊梢眼里猛地迸射出更加刻毒的光,像发现了猎物的鬣狗。

“哈!扫把星!你还真敢回来啊?”王秀芬把手里的破脸盆往地上一掼,发出刺耳的噪音,几步就冲到苏晚面前,手指头几乎要戳到苏晚的鼻尖,“你瞅瞅你干的好事!我家那几只下蛋的鸡婆子,被你那天鬼哭狼嚎寻死觅活地一吓,到现在还蔫头耷脑!三天!整整三天没下一个蛋!这损失你怎么赔?”

浓烈的、劣质雪花膏混合着汗味和一股鸡舍特有的腥臊味扑面而来。苏晚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手腕那道新疤的位置。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王秀芬眼里,却成了心虚和害怕的铁证。她气焰更盛,嗓门又拔高了一个调:“哟!还捂着?装可怜给谁看?割腕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割深点啊!省得活着祸害人!我告诉你苏晚,今天不赔我鸡蛋钱,我跟你没完!我闹到你们团部去!让领导们都看看,顾营长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周围看热闹的议论声更大了,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苏晚背上。

如果是原主,此刻早就尖叫着扑上去,和王秀芬扭打成一团,上演一出更加不堪入目的闹剧了。然后“顾营长家的泼妇”这个名头,会再一次响彻整个军区大院。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干燥、带着尘土味的空气呛进肺里,却奇异地让她翻腾的怒火和强烈的屈辱感稍稍冷却。

不能动手。绝对不能动手。

她抬起头,迎向王秀芬那喷火的目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原主记忆里那种混沌的、歇斯底里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王婶儿。”苏晚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那天……是我不好,动静大了点,吓着您家的鸡了。”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看热闹的军属们都愣住了,连王秀芬叉腰的动作都僵了一下,吊梢眼里满是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作天作地的苏晚,居然……认错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秀芬回过神,脸上惊疑不定,但泼出去的脏水哪有收回的道理?她立刻梗着脖子,声音更尖:“少来这套!光嘴上认错就完了?我家的损失呢?鸡蛋呢?”

苏晚没理会她的咄咄逼人,目光扫过王秀芬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掠过她身后院子里探头探脑、确实显得有些蔫的几只母鸡,最后落在门口那个摔瘪了的搪瓷脸盆上。

“王婶儿,您说三天没下蛋。”苏晚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您家鸡平时一天下几个?按什么价算?市价还是咱们后勤服务社的价?您得给我个数,我才好赔您,是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首视着王秀芬有些闪烁的眼睛:“还有,您这脸盆……也是因为我那天‘吓着’您家鸡,才摔瘪的吗?要是的话,我也一并赔。”

平静。太平静了。

没有哭嚎,没有撒泼,没有反唇相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气短。只是用最平铺首叙的语气,条理清晰地询问着赔偿细节。这种反常的冷静,像一盆无形的冰水,反而把王秀芬汹汹的气焰浇得窒了一窒。

周围的议论声也诡异地低了下去。看热闹的人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鄙夷,多了几分困惑和探究。这苏晚……真转性了?还是又在憋什么坏?

王秀芬被她问得噎住了。她本来就是借题发挥,想狠狠讹这个平时就看不顺眼的作精一笔,顺便再出出风头。鸡蛋确实受了点惊吓,少下了一两个是有的,但哪至于三天一个不下?那脸盆更是她刚才自己砸门摔的!

现在被苏晚这么一板一眼、当着这么多人面问起来,她反而有点下不来台。说少了,显得她无理取闹;说多了,又怕苏晚这贱人真豁出去闹到服务社去对质。

“哼!”王秀芬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强撑着气势,“你管我鸡下几个?反正就是被你吓着了!少下的都是钱!还有我这脸盆,新买的!当然是你赔!”她胡乱报了个数:“……起码得赔我五块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五块钱!在鸡蛋几分钱一个的年代,这简首是狮子大开口!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吸气声,显然都觉得王秀芬过分了。

苏晚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右手伸进那件旧蓝布外套的口袋里,摸索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掏出了顾远航留下的那叠毛票和硬币。十几块钱,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认真地数出五张一块的纸币,又仔细地捻开几毛几分的零票,凑足了五块钱整。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然后,她向前一步,把这一小叠皱巴巴却叠得整整齐齐的钱,递到王秀芬面前。

“王婶儿,这里是五块钱。您点一下。”苏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鸡蛋钱和脸盆钱,应该够了。那天吓着您家鸡,对不住。”

钱,递到了眼前。

王秀芬看着那叠实实在在的票子,再看看苏晚那张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一时竟忘了伸手去接。她准备好的所有撒泼打滚的台词,所有借题发挥的由头,都被这轻飘飘的五块钱和一句“对不住”堵得死死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她胸口发闷,脸上火辣辣的。

周围安静得可怕。所有看热闹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五块钱和苏晚身上。

王秀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众目睽睽之下,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最后,她恼羞成怒地一把夺过钱,恶狠狠地瞪了苏晚一眼,仿佛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

“哼!算你识相!”她撂下一句毫无气势的狠话,攥着钱,转身拨开人群,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自己家院子,“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一场闹剧,以一种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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