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霄看着皇帝嘴角刺目的血迹。
看着他眼中那份托付江山的疯狂与死志，一股巨大的悲恸瞬间淹没了理智！
他猛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决绝：
“陛下！臣…不走！臣愿以血荐轩辕！
与陛下…与京都…共存亡！”
他抬起头，眼中是燃烧一切的火焰！
“韩公公！速带太子殿下及后宫从密道撤离！
禁卫军！随我护驾！死守太庙！”
太庙，供奉着大苍历代先帝灵位的庄严之地，此刻却成了最后的堡垒。
沉重的朱漆大门被死死顶住。
残存的数百名御前侍卫和沈青霄的亲卫，背靠背组成最后的防线，
每个人都浑身浴血，眼神中只有麻木的杀意和死志。
门外，叛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大门。
撞木的轰鸣声、叛军的嘶吼声、箭矢钉入门板的咄咄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皇帝脱去了染血的龙袍，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明黄常服。
他静静坐在历代先祖的牌位前，面色异常平静，仿佛外界的厮杀与他无关。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那柄装饰着蟠龙的佩剑，目光悠远。
“青霄，”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非亡国之君。”
沈青霄持剑护卫在侧，闻言身体剧震，喉头哽咽：“陛下…”
皇帝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在昏暗烛光下沉默的先帝牌位！
嘴角竟勾起一丝苍凉的笑意。
“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懈怠。
除阉党，抑豪强，开运河，平西戎…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这江山社稷！
然…天数如此，非战之罪。”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沈青霄身上，带着深深的痛惜与一丝释然！
“只是…连累了你，青霄。你本可…做一代贤臣，名垂青史…”
“臣，无悔！”沈青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缓缓抽出腰间佩剑。
剑身如一泓秋水，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他望向紧闭的庙门，听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的撞门声和喊杀声，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朕…不能受辱于逆贼之手。
这江山…还是我赵家的…”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横！
冰冷的剑锋瞬间割开了颈间的血脉！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喷溅在冰冷的金砖和肃穆的先帝牌位之上！
“陛下——！！！”
沈青霄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他猛地扑过去，却只接住皇帝颓然倒下的身躯。
那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紫袍，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轰隆——！！！”
太庙厚重的大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然破碎！
木屑纷飞！火光与叛军狰狞的面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
沈青霄轻轻放下皇帝尚有余温的身体，缓缓站起身。
他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与泪的污迹，整了整身上染血的、象征着一品大员的仙鹤补服。
他拾起皇帝自刎的那柄染血佩剑。
又捡起自己那柄崩了口的青锋剑！
双剑在手，一步步，迎着那汹涌而入的叛军人潮，逆流而上！
他清俊的脸上再无悲喜，只剩下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决绝。
周身竟隐隐散发出一种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如同残烛最后光焰般的淡金色辉光。
——那是此界天道倾注在他身上最后的悲悯与不甘！
他口中吟诵着古老的战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震天的喊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剑光起！如同两道交错的闪电！瞬间撕裂了冲在最前的两名叛军咽喉！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双剑如轮，荡开数柄刺来的长矛，剑锋顺势抹过，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
“与子同仇——！”
最后一句，化作一声震动屋宇的怒啸！
沈青霄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撞入了叛军最密集的刀丛剑林之中！
双剑挥舞，带起一片片死亡的旋风！
所过之处，叛军如同割麦般倒下！
那残存的天道气运在他身上燃烧，让他爆发出远超凡俗的力量！
然而，人力终有穷尽。
数支长矛同时从刁钻的角度刺来！
他奋力格开两柄，崩开一柄，却终究躲不过最后一支从背后袭来的、淬毒的弩箭！
“噗嗤！”
弩箭深深贯入后心！剧痛伴随着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沈青霄身体猛地一僵，剑势顿挫。
更多的刀枪如同嗜血的鲨鱼，瞬间将他淹没！
寒州军主将周闯，踏着粘稠的血泊和堆积的尸体，大步走入太庙。
他身上的玄甲布满了刀痕箭孔，脸上溅满了血污，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
他看着被数柄长枪钉在地上、却依旧怒目圆睁、不肯倒下的沈青霄的尸身。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敬意，随即被冰冷取代。
他抬头，目光落在丹陛之上，那身披明黄、静静躺在血泊中的皇帝尸身。
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满足的笑容。
他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响彻寂静下来的太庙：
“臣！周闯！恭请寒王殿下入主太庙！登基承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从太庙内残余的叛军口中爆发，迅速蔓延至整个被战火蹂躏的皇宫，
最终响彻在硝烟未散的京都夜空！
寒州王府深处，密室。
当沈青霄血染太庙、皇帝自刎、山呼万岁的声浪席卷京都的刹那！
赵衍正闭目盘坐于冰冷的玄冰玉台之上。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混杂着滔天权势、无边杀孽、伪善“仁德”以及亿万生灵恐惧与臣服的磅礴气运。
如同决堤的星河。
从西面八方、从每一寸被他征服的土地上。
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灵魂仿佛被撑开，被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托举着，无限接近那至高无上的“天命”！
就在这灵魂与力量都膨胀到极致的巅峰时刻！蛰伏于他识海最深处、如同宇宙尘埃般的徐清源，骤然动了！
那一点渺小的源种，此刻却爆发出吞噬星辰般的恐怖吸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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