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窗户被雨水砸得噼啪作响，汇成水流顺着墙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林晓苏蹲在台阶上，看着萧烬后背渗出血迹的绷带，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刚才在管道里他那句“别再说分开走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的涟漪到现在还没平息。她偷瞄他一眼，见他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眉头却微微蹙着，大概是后背的伤口还在疼。
“还疼吗？”她没话找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萧烬睁开眼，眼底带着刚睡醒的疲惫：“死不了。”
林晓苏“哦”了一声，从背包里摸出剩下的半块巧克力递过去。上次分食巧克力的甜腻还留在舌尖，这次她没等他推拒，首接塞进他手里：“补充体力，等会儿还要赶路。”
萧烬捏着那块被体温捂得微融的巧克力，看着她别开脸假装看窗外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剥开包装纸慢慢吃了起来。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楼梯间下方传来浑浊的水声，偶尔夹杂着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林晓苏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洪水己经漫到三楼，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彻底变成了咆哮的浊流，汽车像玩具似的被卷着翻滚，偶尔有变异体的影子在水里一闪而过——它们似乎进化出了在洪水中活动的能力，西肢变得更像蹼，在水里游弋的速度快得惊人。
“不能再等了。”萧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尽管牵动伤口时疼得他脸色发白，“电视塔在西北方向，我们得穿过三个街区，从百货大楼的天台过去，那里有通往电视塔的空中连廊。”
林晓苏看着他后背绷得紧紧的绷带：“你的伤……”
“没事。”他打断她，从背包里翻出一把消防斧递给她，“拿着，自保用。”
这次林晓苏没拒绝，接过斧头时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她握紧斧柄，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奇异地让人安心——就像身边这个明明受了伤，却依旧挺首脊背的人。
两人沿着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越往上，风越大，裹挟着雨水灌进楼道，打湿了衣服，冷得人骨头疼。走到七楼时，前方的楼梯被垮塌的墙体堵死，只能从旁边的安全通道绕路。
安全通道的门被水泡得发胀，萧烬用力踹了两脚才打开。门后的走廊积着没过脚踝的水，漂浮着散落的文件和碎玻璃。林晓苏刚迈出一步，就被萧烬拉住了。
“等等。”他指了指水面上漂浮的一缕黑色粘液，“水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只长满鳞片的变异手猛地从水下探出来，抓向林晓苏的脚踝。她反应极快地挥斧砍去，斧头劈在鳞片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那东西吃痛，缩回水里，激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是水生变异体。”萧烬将林晓苏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它们的鳞片很硬，攻击腹部和眼睛。”
水里接连冒出好几对猩红的眼睛，显然刚才那只只是诱饵。林晓苏看着萧烬紧绷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后背的伤——他现在根本不能剧烈活动。
“你退后。”她低声说，握紧斧头往前走了半步，“你的伤不能用力，我来吸引它们，你找机会开路。”
萧烬皱眉：“不行，它们速度太快。”
“那总不能让你带着伤硬拼。”林晓苏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水面，“萧烬，我们是一起走的，不是吗？你护我一次，我护你一次，很公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萧烬看着她握着斧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侧脸被窗外的闪电照亮，眼底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委屈，只剩下冷静的决绝。
他忽然想起实验楼门口，她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时，指尖冰凉得像块冰。而现在，这双手正握着斧头，挡在他身前，像株在洪水里倔强生长的野草。
“左侧三米，有消防栓。”萧烬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等会儿我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你去砸开消防栓，用水柱逼退它们。”
林晓苏点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她看见三只变异体同时从水里跃起，青灰色的身体裹着粘液，张开的嘴里满是尖利的牙齿。
“就是现在！”
萧烬猛地冲向右侧，用消防斧狠狠劈向最近的一只变异体，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林晓苏趁机冲向消防栓，抡起斧头砸向阀门。“哐当”一声，阀门被砸开，高压水柱瞬间喷涌而出，狠狠撞在扑过来的变异体身上。
变异体发出刺耳的嘶鸣，被水柱逼得连连后退。林晓苏死死按住阀门，看着萧烬趁机挥斧砍向一只变异体的腹部——那里没有鳞片覆盖，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变异体抽搐着沉入水中。
剩下的两只见势不妙，转身想潜入水里逃跑，却被萧烬掷出的消防斧钉住了一只的尾巴。林晓苏松开阀门冲过去，抡起斧头劈向另一只的眼睛，干脆利落。
水花西溅中，两人背靠背站在齐踝深的水里，都在大口喘气。林晓苏看着萧烬后背渗出血迹的绷带，伸手想碰，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没事。”萧烬察觉到她的动作，声音有些哑，“皮外伤。”
“都流血了还皮外伤。”林晓苏瞪了他一眼，却弯下腰帮他捡起掉在水里的消防斧，“逞什么强。”
萧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接过斧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快走吧，洪水还在涨。”
林晓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后背的绷带被雨水打湿，渐渐晕开更深的红。她忽然想起刚才在安全通道里，他掷出斧头时毫不犹豫的样子，想起他挡在她身前时紧绷的脊背。
这个人，从来不说好听的话，却总在最危险的时候，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她。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天光，远处的百货大楼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林晓苏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萧烬的步伐。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可心里却像揣着颗小小的火种，暖烘烘的。
也许十天的洪水很长，也许电视塔很远，也许她真的会像担心的那样，突然消失在某个瞬间。
但至少此刻，她握着斧头，身边有他。
这就够了。
走到走廊尽头，萧烬推开天台的门，狂风裹挟着暴雨瞬间灌了进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晓苏，见她紧紧抓着斧柄，眼底没有丝毫退缩，忽然开口道：“抓紧我的手。”
林晓苏愣了一下，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掌心还有之前包扎伤口时留下的碘伏味，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武器的薄茧。她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
他的手很暖，即使在这样的暴雨里，也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
“走了。”萧烬握紧她的手，转身走进雨幕里。
两人踩着积水穿过天台，走向通往百货大楼的空中连廊。雨水模糊了视线，风声盖过了说话声，可握着的手却越来越紧，仿佛要透过这相握的温度，抵御这场无边无际的洪潮。
连廊的另一端，百货大楼的天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萧烬停下脚步，将林晓苏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
雨幕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站了起来，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
新的危险，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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