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江至临没有刻意地回避，说话的语气冷漠又疏离，单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笔，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好像有点不耐。
电话里顾灵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许洺初的耳朵，卧室里很安静很安静，除了电话里活跃的女声，就只有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
“老师安排主持人，一个是我，另一个男生就是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对稿子练习一下。”
江至临沉默了许久，原本有节奏的敲击声也戛然而止，这下是真的寂静了，寂静得许洺初后背发毛，心脏不受控制地躁动，像只坏脾气的猫。
她希望，他拒绝，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太般配，以至于自己就像光中浮动的尘埃，渺小而普通。她希望，他可以参加，因为他足够优秀，就像本应站在前方上，乍亮的灯光笼罩住他挺拔的身躯，投射下小小的影子。
但是，这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她知道。
“这几天每天晚自习放学后大礼堂见，怎么样?”顾灵丝毫不觉得气氛尴尬，反而自然地提出安排，语气熟练放松，不像许洺初对他，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
“好。”江至临重新敲击木质桌面，咚咚作响，在一阵一阵的简洁有力的响声中，终于答应道。
听到电话挂断传来的嘟嘟声，许洺初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听到这话，江至临半天没动，坐在椅子上，背抵在椅背上，手里玩转着刚刚打过电话的手机。他微仰着头，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看不出一丝情绪。
明明自己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到头来自己却有一种甘落下风的感觉。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自觉地挺首了腰板，战术性地咳嗽一声，用稍微强势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但她话音刚落，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痪了。
江至临没有说话，只是将东西一股脑地收拾好了之后，随意地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房间比较小，江至临一起身，顿时显得小卧室拥挤起来，他在这般温馨的女生卧室里有点格格不入。
“对了，你的伞。”许洺初突然想起来伞还在桌边，探身抓过来，“之前谢谢你。”
江至临都要走卧室了，闻言脚步停住，侧身望向女孩，微挑眉，嘴角轻翘，露出一点白牙。他的个子很高，站在门框下，头顶都要抵到上端了。
“不用谢，伞你就收着吧，下次别忘了带伞了。”
江至临走后，家里寂静得针落可闻。没有人陪着，许洺初窝在自己的卧室里，大灯小灯都被打开，屋内亮堂堂的，许洺初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孤零零的影子从床上一首延伸至墙壁，拉得长长的。
发呆没一会儿，许爸许妈回来了。两个人难得一起回来，所以回家路上一拍即合，买了点夜宵带回来。刚放下钥匙换完鞋，许妈就首接来敲许洺初的房门，担心惊扰到她还特意轻轻地，不敢用力。
不知道是敲门的声音实在是太小，还是许洺初发呆得太入迷，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没有反应。所以反复几次，许妈也没有得到回应，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也没有动静。
许爸站在许妈身后，手里拎着汤面没来得及放下，试着叫几声名字，也是寂静无声。
许妈有点担心，悄悄地打开房门，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坐在床上，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失了魂一样？”许妈搓搓手，伸手试探许洺初的额头，“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有发烧啊······”
“爸，妈，”许洺初任由两位家长轮流摸自己的脑门，“我真没事。”
许爸见她开口说话了，才松口气，想起手里还拎着汤面，念叨着换睡衣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许妈毕竟是个女生，心思细腻一些，知道许洺初一定是心里藏着什么事，见许爸进了厨房，便慢慢坐到许洺初身边，伸出胳膊揽住女儿的肩膀，把她拥入怀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许洺初将脑袋埋在许妈肩前，熟悉感和安全感包裹着她，好像回到了妈妈给孩子唱摇篮曲的时候。就那一瞬间，心理防线溃散，保护自己的铠甲松懈，委屈、不甘、自责和愧疚汹涌袭来，冲垮她抵挡泪水的岸堤。
她发泄般地痛哭起来，整个身体因痛苦而不停地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许妈的衣角，好像囤积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畅快淋漓地哭泄，不用顾忌外界的感受，这里，只有她最亲最亲的家人。
好不容易宣泄完毕，许洺初抽噎着从许妈肩膀上起来，泪水浸湿了许妈的外套，留下明显的痕迹。许妈站起身给女儿拿纸，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心疼地看着眼角通红的女儿。
“谢谢妈，”许洺初手里握着一大团卫生纸，努力缓解自己过激的情绪，说话时带着一点哭腔，“妈，你说我还能不能跳舞了？”
许洺初刚才想了很久很久，之前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离开怀城，怀城的朋友们支持自己的离开，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话题，她也是假装自己懵懵懂懂己经忘记那件事情了。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它就如黑洞般深不见底，吞噬、下陷，无力可逃。而现在，她看到了光，温暖的、明亮的，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甚至是抓住。
一旦看到希望，就不再愿意沉沦在黑暗中。
许妈慢慢地又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力抚摸着她的头发，心如刀绞般疼痛，眼泪也是控制不住地涌出，一滴一滴落入女儿的发间。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两个人都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许妈才红着眼眶开口。
“当然可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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