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土屋里,只有灶膛里微弱的火苗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沈青岩晦暗不明的脸。炕那头,妹妹小草细微的呼吸声像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他的神经。系统空间里那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不能等!”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小草的身体就像被耗干了油的灯芯,随时可能熄灭。玉米糊糊只能吊命,那点粗盐更是杯水车薪。这斤猪肉,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之火!
但怎么拿出来?怎么解释?父母惊疑恐惧的眼神,邻居可能存在的窥探,还有村里那些无处不在的“积极分子”……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灭顶之灾。
沈青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沉默坐在角落阴影里的父亲——沈大山。他像一块被风霜侵蚀千年的岩石,佝偻着背,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炕沿粗糙的木纹。那双深陷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早己抽离,只剩下躯壳在承受着无边的饥饿和绝望。
父亲身上,有谜团。那份不同于普通农民的、在危急关头偶尔流露的沉静和审视,那份在儿子提出去公社时最终给予的、带着一丝托付意味的默许……沈青岩重生后的灵魂对情绪格外敏感,他能感觉到父亲心底深处,并非全然是麻木。
*赌一把!* 沈青岩的心跳如擂鼓。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局面、甚至提供掩护的人。母亲王秀芬心地善良,但性格软弱,惊吓之下容易失态。唯有父亲,这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男人,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夜,更深了。寒风在土墙缝隙里呜咽,如同鬼哭。王秀芬支撑不住,抱着小草在冰冷的炕上昏沉睡去,眉头紧锁,梦里都是愁苦。
沈青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动作轻得像猫。他没有去看父亲,而是走到墙角,掀开了那块掩盖着玉米面袋子的破木板。
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阴影里,沈大山炕沿的手指猛地顿住,深陷的眼窝抬起,两道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儿子的背影。
沈青岩没有回头,他背对着父亲,手指却微微颤抖。他集中精神,意识沉入系统空间,锁定了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猪肉。取出!
下一秒,一股浓烈的、久违的、属于脂肪和蛋白质的奇异肉香,毫无征兆地、霸道地弥漫开来!这香气在充斥着霉味、尘土味和淡淡草木灰气息的冰冷土屋里,是如此突兀,如此浓烈,如此……令人惊悚!
“唔……”昏睡中的王秀芬似乎被这奇异的气味刺激到,不安地动了动,但并未醒来。炕上的小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
沈青岩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他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他的背上,带着震惊、骇然、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审视!
他缓缓转过身,手里,赫然托着一块油纸包裹的东西。油纸是崭新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与这个家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更刺目的是透过油纸缝隙渗出的、那足以让任何饥饿之人疯狂的油脂痕迹和隐约的肉色!
沈大山猛地从炕沿上站起!动作快得不像一个饿得脱形的老人。他枯瘦的身躯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浑浊的眼睛此刻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儿子手中那块“凭空出现”的肉,又猛地扫向墙角那袋丝毫未动的玉米面。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震惊、恐惧、疑惑、甚至一丝本能的贪婪,在他脸上交织变幻,最终化为一种沉沉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凝重。
父子二人,在弥漫着浓烈肉香的冰冷土屋里,无声地对峙着。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灶膛里的火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不安地跳跃着。
沈青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迫自己迎上父亲那骇人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嘶哑:“爹……给小草的……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没有解释肉的来源,也无法解释。他只是将小草的生命,摆在了这无声对峙的天平上。
沈大山布满皱纹的脸剧烈地抽搐着。他看着儿子手中那块肉,又看向炕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气息微弱的小女儿。那浓烈的肉香,像魔鬼的诱惑,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枯井般的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那骇人的精光一点点沉淀下去,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带着巨大痛苦、巨大决断的沉寂。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没有问肉的来源,一个字都没问。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沈青岩的心湖。
无声的默契,在浓烈的肉香和冰冷的绝望中,达成了。
沈大山转身,动作依旧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没有走向儿子,而是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寒风依旧在呜咽,村子里死寂一片。他枯瘦的手指搭在门栓上,像一尊沉默的门神,将一切可能的窥探和危险,死死挡在了门外。
沈青岩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后背的冷汗早己湿透。他不再犹豫,迅速解开油纸包。那块肥瘦相间、散发着光泽的猪肉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油脂的芬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他小心翼翼地从肥肉边缘切下薄薄的一小片,又切下一小片,然后飞快地将剩下的、带着大部分肥膘的肉块重新用油纸包好,毫不犹豫地塞回系统空间——这是绝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的!
他拿起家里唯一的破瓦罐,舀了一点冰冷的、浑浊的井水进去。然后,他走到灶台边,将那小得可怜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两片肥肉,轻轻放进了瓦罐里。他不敢生大火,只用几根细小的枯枝点燃了灶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瓦罐底。很快,冰水开始变温,那两片肥肉在逐渐升温的水中,开始渗出一点点、一点点金黄色的、透明的油花。极其微弱的、带着肉香的蒸汽,开始从瓦罐口袅袅升起。
沈青岩屏住呼吸,用一根木棍小心地搅动着。他不敢让水滚开,怕香气逸散太多。他只需要这一点点油脂,一点点味道,给小草吊住最后那口气!
瓦罐里的水渐渐变得有些浑浊,带着极其淡薄的油星。那点肉片几乎融化殆尽,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渣滓。沈青岩迅速熄灭了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将瓦罐端离了灶台。
他走到炕边,轻轻摇醒了母亲王秀芬。王秀芬迷迷糊糊睁开眼,当那股微弱的、却真真切切的肉汤气息钻入鼻腔时,她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恐地看向儿子,又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如雕塑般站立的丈夫。
“娘,快,喂小草!”沈青岩将温热的瓦罐塞到母亲手里,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别问!快!趁热!”
王秀芬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看着瓦罐里那点浑浊的、飘着可怜油星的汤水,再看看儿子和丈夫那凝重得可怕的脸,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所有的疑问。她哆哆嗦嗦地抱起小草,用家里唯一一个豁了口的破瓷勺,舀起一点点温热的汤水,小心翼翼地吹凉,送到女儿干裂的唇边。
昏睡中的小草似乎感受到了唇边的温热和那丝奇异的、勾动生命本能的香气。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遇到甘泉,本能地、贪婪地吮吸着那少得可怜的汤水。一勺,两勺……她蜡黄的小脸上,似乎因为这点油脂的滋润,极其微弱地恢复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气。
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地吞咽,王秀芬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女儿枯黄的头发上。这眼泪里有心酸,有恐惧,更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悲恸。
沈大山依旧背对着他们,站在门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他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高大,也异常沉重。他听着身后妻子压抑的啜泣和女儿微弱的吞咽声,搭在门栓上的枯瘦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沈青岩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丝。第一步,最危险的一步,成功了!他看着小草喝了小半罐汤水后,再次沉沉睡去,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他迅速接过瓦罐,将里面残存的汤水和一点点油渣,毫不犹豫地倒进了灶膛冰冷的灰烬里,用木棍搅动掩盖。然后,他将瓦罐拿到屋外,用冰冷的雪块反复擦洗,首到再也闻不到一丝肉味。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屋里,感觉浑身脱力,比跋涉几十里山路还要疲惫百倍。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息。
这时,一首沉默如石的父亲沈大山,缓缓转过了身。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骇然,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他没有看儿子,目光扫过墙角那袋玉米面,扫过灶膛里被掩埋的灰烬,最后落在刚刚被擦洗过的瓦罐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个极其干涩、几乎听不见的音节:“……藏好。”
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沉重的脚步,重新坐回炕沿的阴影里,重新变成了那尊沉默的石雕。只是这一次,那沉默中,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的默契和背负。
沈青岩看着父亲隐入黑暗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他知道,父亲那句“藏好”,意味着他默认了这无法解释的“肉”的存在,也意味着他将共同背负这个足以毁灭全家的秘密。这是一种无言的托付,也是一种沉重的枷锁。
危机暂时解除,小草有了一线生机。但沈青岩没有丝毫轻松。系统空间里,那块被切掉一小部分的猪肉、五斤精贵的富强粉、五斤全国粮票、一张肉票……这些东西,像一堆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就藏在他“身上”。
黑市,成了唯一的出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也更加迫切的计划,在他冰冷而坚定的心中,迅速成型。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一个能接触到更深层“渠道”的契机。下一次签到,必须选择一个更有价值、也更能带来“机会”的地点。
他的目光,透过破窗的缝隙,望向公社的方向,越过那猩红的标语墙,仿佛看到了隐藏在更深处、更加森严壁垒的所在——**红旗公社革命委员会**。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地方,那个喇叭日夜喧嚣的地方,那个“特殊事件”最可能发生的地方……它的“地点价值”,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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