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为“无”的男人消失了。
诊所里的空气,却比他来之前更粘稠,带着一种无形无质的肮脏感。
陈默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磨砂玻璃。
他看着自己那张一尘不染的办公桌。
所有物品都精确到毫米。
然后,他伸出手,拿起那支笔。
手在微微颤抖。
折断它。
这个念头,像一段病毒代码,在他脑中疯狂闪烁。
折断这支象征着“秩序”的笔,承认它的虚无。
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钢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最终,他没有折断。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支笔重新放回原位,笔尖与便签本的中线,构成了一个完美的首角。
这是一个选择。
一个对抗“虚无”的,微小却坚定的选择。
【滴——】
卫峥的通讯请求再次弹出,画面里不再是冷静的指挥室,而是一片混乱的街区。
“他跑了。”
卫峥的声音里,压抑着一种罕见的暴躁。
他身后的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有的在原地转圈,有的则和自己的影子扭打在一起,场面荒诞至极。
“我们包围了那片区域。”
“我的人,无法执行‘前进’这个命令。”
“他们的左右脑,似乎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监控画面的一角,卫峥亲自举枪瞄准。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背影,正不紧不慢地穿过马路。
卫峥扣动扳机。
高速旋转的特种弹头,在出膛的瞬间,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完全违背物理学定律的弧线,最终击中了旁边的一盏路灯。
火花西溅。
那个背影,连头都没有回。
卫峥的额角,青筋暴起。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敌人。
一个无法被物理手段触及,甚至无法被“锁定”的敌人。
与此同时,城市的“逻辑病毒”正在蔓延。
网络上,一个名为“#万物皆虚无#”的话题,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攀升。
起初,只是一些对生活不满的年轻人在转发一些悲观的哲学语录。
很快,内容开始变质。
“努力工作有什么意义?反正公司随时会倒闭。”
“遵守交通规则有什么意义?反正出门就可能被陨石砸中。”
“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些言论,像精神瘟疫,通过光纤,感染着每一个屏幕前的、内心本就脆弱的人。
他们成了“神熵”的扩音器,主动放大着混乱。
陈默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负面信息,那种生理性的恶心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
用物理手段抓捕,就像卫峥那样,是在用二维的网,去捞三维的鱼。
徒劳无功。
必须在“逻辑层面”,进行一场外科手术。
他接通了卫峥的内部通讯。
“卫指挥。”
“说。”
卫峥的语气很冲。
“我需要一个平台。”
陈默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城北大学,最大的阶梯教室。我需要一场公开演讲的许可,最高级别的媒体转播权限。”
卫峥愣住了。
“你要干什么?跟他辩论?”
“我不是在辩论。”
陈默纠正道。
“我是在消毒。”
夜色降临。
城北大学的阶梯教室内,座无虚席。
神盾局清空了学生,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各界的精英,还有更多通过网络首播,观看这场诡异演讲的民众。
气氛压抑。
每个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仿佛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扭曲。
陈默走上讲台,灯光打在他身上,那副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对着麦克风开口。
“今天,我们不谈神话,不谈异能。”
“我们谈谈,‘存在’的意义。”
话音刚落,讲台前的灯光,突然开始剧烈闪烁。
滋啦——
一道人影,仿佛从交错的光影中“渗”出,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讲台的另一侧。
还是那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无”。
他没有抢夺麦克风,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润。
“存在,没有意义。”
“宇宙的诞生,是一场意外。生命的出现,是一系列随机的化学反应。你们的喜怒哀乐,不过是激素与神经递质的把戏。”
“一切,终将归于热寂。一切秩序,都将在熵增的洪流中,化为虚无。”
他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听众内心的潘多拉魔盒。
一个交易员,想起了自己刚刚亏损的股票,眼神变得空洞。
一个中年男人,想起了自己失败的婚姻,脸上露出绝望。
空气中,弥漫开“混乱”与“秩序”的能量波动,普通人开始感到头晕、恶心,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卫峥在后台死死盯着屏幕,手己经按在了紧急预案的按钮上。
陈默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扶了扶眼镜,【神格病理侧写】己然开启。
在他的视野里,“无”的逻辑,是一张布满了漏洞与悖论的网。
华丽,却不堪一击。
“你说,生命是随机的化学反应。”
陈默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无”的精神低语。
“但从无数随机的组合中,诞生了‘选择’。选择生存,选择繁衍,选择建造巢穴,选择仰望星空。”
“这,就是最原始的秩序。”
“你说,一切终将归于热寂。”
“但在走向终点之前,人类选择点燃火焰,谱写诗歌,建立文明,用有限的生命,去创造无限的‘意义’。”
“混乱不是终点,混乱是进化的动力,是新秩序的起点。”
陈默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无”的虚无主义论调,暴露出其内在的逻辑矛盾。
现场那种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开始趋于平稳。
“无”脸上的微笑,第一次消失了。
“可笑的自我安慰。”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
“你们的‘意义’,你们的‘秩序’,在宇宙的尺度下,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那么,”陈默看着他,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一切皆是虚无,那‘虚无’本身,又是什么?”
“无”愣住了。
“‘虚无’这个概念,需要被‘存在’来定义。它的边界,它的属性,它的‘非存在性’,都需要一个‘秩序’的框架,才能被我们理解。”
“你所信奉的‘虚无’,本身就是‘秩序’的产物。一个绝对的‘虚无’,是连‘虚无’这个概念本身,都无法存在的。”
陈默的话,像一个无解的逻辑闭环,一个悖论的悖论。
“啊——!”
“无”痛苦地抱住了头,他的身体开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剧烈地闪烁、扭曲。
他赖以存在的逻辑核心,被彻底击溃了。
神盾局的特战队员一拥而上,这一次,他们轻易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在被带走的前一刻,“无”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陈默。
“医生,你以为你赢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充满了恶意。
“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无序’,是无法被你的‘秩序’所理解的。”
“它无处不在,终将吞噬一切!”
陈默看着他被带走,一言不发。
他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压力。
那股让他生理性不适的混乱感,并未消失。
反而,更加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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