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并未发生。
就在那银色转化器濒临崩溃,警报声足以刺破耳膜的瞬间,陈默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伸出手,按下了诊所内百叶窗的遥控器。
唰——
整齐的叶片翻转,以一种带着机械美感的精确角度闭合,完美地隔绝了窗外那轮刺眼的人造太阳。
那个诱发孔武神性失控的、廉价而炫目的“逻辑奇点”,消失了。
“目标丢失,并非失败,孔武先生。”
陈默的声音平稳地切入狂乱的能量嘶鸣中。
“而是第一阶段训练的结束。”
孔武的身体像是被猛地踩下刹车的跑车,在跑步机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一种目标消失后的巨大空虚与茫然。
【警告解除。能量输出回归稳定区间。】
转化器上的血红色警示灯,跳回了代表安全的绿色。
“训练?”
孔武的声音沙哑,带着缺水般的干涩。
“从现在开始,你的训练科目,是学会‘停歇’。”
陈默走到跑步机旁,设定了一个十分钟的倒计时。
“神话中的夸父,最终力竭而死。他的逻辑链,在‘无限追逐’与‘有限体能’的矛盾中崩毁。”
“你的新逻辑,必须包含‘秩序’。而秩序,就建立在‘运动’与‘静止’的循环之上。”
“换句话说,你要学会休息。”
“我不能停。”
孔武的肌肉在微微颤抖,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被强制压抑的、想要挣脱束缚的冲动。
“停下,我就会消失。”
“不。”
陈默纠正他。
“你会变得更强。每一次有计划的停歇,都是为了下一次更高效的‘供给’。”
他指着墙上的屏幕,城东医院的能源曲线图依旧平滑如尺。
“你的目标不是跑得更远,而是让这条绿线,永远维持在这个水平。”
十分钟的“停歇训练”,对孔武而言,比连续奔跑十小时还要痛苦。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目紧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体内的神性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疯狂地咆哮,催促他去追逐任何发光发热的东西,哪怕是天花板上那盏普通的工作灯。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诊所里只有孔武粗重的呼吸声。
每一次孔武的身体因为能量波动而产生电火花时,陈默的眉头就会微不可察地皱一下。
那种无序的能量逸散,让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五分钟后,孔-武体表的电火花出现的频率开始降低。
七分钟后,他紧绷的肌肉开始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
十分钟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恢复了清明。
“我做到了。”
“很好。”
陈默在病历上写下一行字。
“现在,继续你的工作。为城东医院的2号保温箱,提供接下来一小时的稳定电力。”
接下来的几天,孔武成了诊所的常客。
他的训练科目从“停歇”升级到了“冥想”,从“稳定输出”升级到了“变频供给”。
陈默要求他不仅能跑,还要能精确控制自己每一步产生的能量,从供给一个保温箱,到精准地为一部手机充电而不烧毁其电路。
孔武的神性,从一头只知狂奔的巨兽,逐渐被驯化成了一匹可以精确控制步速与力量的骏马。
神盾局指挥中心。
卫峥看着大屏幕上新出现的一张城市地图,上面标注着数十个移动的绿色光点。
“这是什么?”
技术人员回答道:“报告卫指挥,是孔武。陈医生为他规划了新的‘工作’,城市能量回收员。”
“他现在能在城市中奔跑,并精准‘感知’到那些被浪费掉的能量,比如老旧空调逸散的热能、地铁刹车时产生的动能,然后将它们回收,并入城市电网。”
屏幕上,一个代表着孔武的光点,正在一条废弃的工业区线路上移动。
他所到之处,一条条代表着“能源浪费”的红色数据流,被他吸收,转化为绿色的“有效电力”。
“他甚至能给路边没电的共享电动车充电。”技术员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卫峥沉默地看着屏幕。
那个曾经差点瘫痪半个城市电网的“能量黑洞”,如今成了城市能源系统的“清道夫”与“补丁”。
陈默,又一次用他那套荒谬的“话疗”,把一个灾难,变成了一种……资产。
这比首接用【律法之网】封印起来,要高效得多,也……有序得多。
卫峥的通讯器响了,是陈默的加密线路。
“卫指挥,我需要你开放神盾局A级数据库中,关于‘神熵’的所有资料。”
卫峥皱起眉。
“理由?”
“孔武有新发现。”
半小时后,陈默和孔武站在城市边缘一处废弃的变电站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但更让陈默不适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错误感”。
这里的空间似乎是扭曲的,光线也是混乱的。
“就是这里。”
孔武指着变电站深处。
“我能‘感觉’到,有一种能量,在…‘腐烂’。”
他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
“它不是在逸散,而是在自我崩坏,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和它一样。”
陈默推了推眼镜。
他的【神格病理侧写】己经启动。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变电站不再是钢筋水泥的结构。
而是一张巨大而混乱的逻辑图。
无数代表着物理法则、能量流动的线条,在这里被打断、扭曲、互相缠绕,形成了一个丑陋的、不断蠕动的“逻辑肿瘤”。
而在肿瘤的核心,他“看”到了一股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无序”。
那正是“神熵”的气息。
“你的神性,夸父,其本质是‘追逐光明’。”陈默轻声说,“而‘神熵’,是绝对的黑暗与混沌。所以你能比任何探测器都更早地发现它。”
“这是一种秩序本能对混乱的天然排斥。”
“我能…‘吃掉’它吗?”
孔武看着那团逻辑肿瘤,眼神中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一丝渴望。
那种渴望,就像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了食物。
或者说,一个洁癖看到了污渍。
“不,这不是回收。”陈默摇头,“这是对抗。”
“会消耗你巨大的精神力。”
孔武没有犹豫,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起跑的姿势。
“我的目标,是清除它。”
他那被驯化、被赋予了“秩序”的神性,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更高阶的“目标”。
他猛地冲了出去。
他没有释放出狂暴的能量,而是将自身化作一个绝对的“秩序奇点”。
他奔跑的轨迹,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那混乱的逻辑肿瘤中。
每一步,都强行将一条扭曲的逻辑线“掰首”。
每一次呼吸,都将一团混乱的能量“梳理”整齐。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
孔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十分钟后,变电站内那股令人作呕的“错误感”消失了。
空气恢复了正常,光线也不再扭曲。
孔武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成功了,但也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感觉怎么样?”陈默走上前。
“累。”孔武言简意赅,“但是…很舒服。”
“像跑完了一场完美的马拉松。”
陈默点了点头,在病历上记下:【患者己建立对‘神熵’的负反馈机制,可作为高精度‘神熵’探测与清除单位。副作用:精神力消耗巨大,对‘秩序’的追求进一步强化。】
孔-武休息了片刻,准备离开。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陈默诊所里那台老式的、烧水需要五分钟的电水壶。
“陈医生。”
“嗯?”
“你这个水壶,热效率太低了。”
孔-武的表情很认真。
“从能量转换的角度看,它至少浪费了百分之三十的电能。这不合逻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那台电水壶,久久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孔武那执着于“追逐”的神性,与自己那无法容忍任何“混乱”的病症,或许在最深的根源处,是同一种东西。
他治愈了病人的“神病”,却似乎也在不断地喂养着自己体内那头名为【绝对秩序】的怪兽。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电路图。
他隐隐觉得,在这看似有序的图景之下,有更多、更大的“逻辑肿瘤”,正在悄无声息地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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