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蚕茧隐忧
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掠过陈家小院,苏晚蹲在桑树下,看林姨将新采的桑叶铺进竹匾。竹匾里蠕动的蚕宝宝正昂着头啃食叶片,雪白的躯体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十岁的苏晚看得入神,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那柔软的小生命。
"别动!"林姨的惊喝让苏晚的手僵在半空。老人慌忙将竹匾抱到身后,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颤:"蚕宝宝认生,碰了就不肯吐丝了。"苏晚缩回手,不解地望着林姨煞白的脸——平日里温和的养母,此刻眼神里竟藏着几分惊恐。
陈屿正巧提着井水回来,见状笑着打圆场:"晚晚想看,等结茧了我给你摘最漂亮的!"他往桑树上挂了个竹篮,示意苏晚帮忙采叶。苏晚踮脚时,瞥见林姨背过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着竹匾边缘,像是在擦去什么罪证。
三日后,蚕宝宝开始吐丝结茧。苏晚趴在窗台上,看陈屿用竹竿挑起缀满蚕茧的草山。雪白的茧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挂满枝头的小灯笼。陈屿取下一枚茧子,正要递给她,却被突然冲出来的林姨拦住:"使不得!"老人夺过茧子的动作太过急切,锋利的草茎划破了她的手指。
血珠滴在茧子上,苏晚吓得后退半步。林姨慌忙用袖口遮掩,声音却软下来:"乖囡,这茧子要留着缫丝,等做好新衣裳,第一个给你穿。"苏晚望着她藏在身后的手,那上面常年戴着的银镯子此刻却在微微晃动——她知道,林姨只有在心慌时,镯子才会响。
夜里,苏晚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月光透过窗纸,照见林姨跪在祠堂里,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轻声啜泣。老人手中攥着的,正是白天那枚沾血的蚕茧。苏晚屏住呼吸,听见林姨喃喃自语:"对不住...对不住..."声音里的愧疚让她心口发紧。
第二日,苏晚瞒着林姨偷偷溜进柴房。角落里堆满了新收的蚕茧,她鼓起勇气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茧子粗糙的表面,皮肤立刻泛起红疹。瘙痒从指尖蔓延开来,她慌乱地抓挠,却越抓越痒。等陈屿找到她时,她的手腕己经肿得像馒头。
"这是怎么了?"陈屿的声音带着惊慌。他扯下衣襟替她包扎,却被突然冲进来的林姨推开。老人的目光扫过苏晚红肿的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摸出随身的药膏,动作却比往常慢了许多,仿佛每个动作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以后...别碰蚕茧了。"林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替苏晚涂药时,苏晚注意到她眼角的皱纹比往日更深了。药膏的清凉暂时缓解了瘙痒,可苏晚心里的疑惑却愈发浓重——为什么林姨对蚕茧如此紧张?为什么自己一碰就会过敏?
这些疑问在端午那日有了答案。苏晚跟着林姨去绸缎庄买丝线,掌柜的盯着她颈间的玉佩,突然惊呼:"这双鱼佩,莫不是苏家的?"林姨脸色骤变,拉着她就要走,却被掌柜拦住:"十年前苏家小姐失踪,随身就带着这样的玉佩!"
苏晚被拽出铺子时,听见身后传来议论:"听说苏家夫人对蚕丝过敏,这姑娘...莫不是..."她的脚步顿住,林姨的手却攥得更紧了。回家的路上,老人始终低着头,银镯子的响动混着蝉鸣,敲得人心慌。
当晚,苏晚在林姨的梳妆匣里发现了一封旧信。信纸己经泛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苏小姐体质特殊,自幼对蚕丝过敏...若有意外,可凭双鱼玉佩寻亲..."她的手开始发抖,终于明白为何林姨总对蚕茧如此紧张——原来从一开始,命运就埋下了伏笔。
窗外突然传来陈屿的声音:"晚晚?我采了新鲜的桑葚。"苏晚慌忙将信塞回原处,却在转身时撞倒了梳妆匣。一枚褪色的襁褓布掉出来,上面绣着的"苏"字刺痛了她的眼睛。林姨冲进房时,正看见她呆坐在满地狼藉中,手里紧紧攥着那方布。
"囡囡..."林姨的声音破碎不堪。她跪在苏晚面前,老泪纵横:"当年你生母将你托付给我...我本想等你长大再告诉你..."苏晚望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这些年林姨偷偷倒掉她碰过的蚕茧,想起她每次看到蚕茧时惊慌的眼神。
陈屿举着桑葚站在门口,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隐约猜到了什么。他默默放下竹篮,转身去煮艾草水——就像那次苏晚高热时一样。月光爬上窗台,照见梳妆匣里的双鱼玉佩,泛着温润的光。
此后的日子,林姨依然会在蚕茧收获时避开苏晚。但苏晚学会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依然会在林姨缫丝时,乖乖坐在一旁剥茧。她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在蚕茧间穿梭,突然明白有些真相,远比蚕茧里的丝线还要复杂。
而那枚藏在匣底的襁褓布,连同所有的疑问与困惑,都被苏晚悄悄收进了记忆深处。就像西湖的水,表面平静无波,却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有每当暮春时节,看到漫天飞舞的柳絮,她依然会想起那个被禁止触碰的蚕茧,想起林姨慌乱掩盖时颤抖的手——那是命运最温柔的谎言,也是最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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