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家村就被昨晚的惊魂事件搅得沸沸扬扬。
陈奶奶家门口聚集了不少早起下地或做早饭的村民,议论声嗡嗡作响,带着未散的惊恐和愤怒。
“听说了吗?昨晚真有贼摸到陈奶奶家门口了!可把老人家吓坏了!”
“可不是嘛!我家离得近,陈奶奶那嗓子喊得,我魂儿都差点飞出来!我当家的抄起扁担就冲出去了!”
“穿白衣服的?跑得贼快?看清脸了吗?”
“黑灯瞎火的,哪看得清!就看到个白影子往知青点那边跑了!”
“知青点?!我的老天爷!不会是那帮城里来的知青干的吧?”
“这可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帮人看着斯文,谁知道骨子里啥样!”
“就是!昨天那个姓郑的男知青不是还装病请假了吗?下午就没上工!谁知道他溜出去干啥了?”
“嘘!小点声!没证据别瞎说!不过……这贼胆子也太大了!连陈奶奶家都敢摸!”
“谁说不是呢!陈奶奶家就一孤老婆子带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可不是好下手嘛!这贼肯定踩过点!”
“哎哟,这太吓人了!我家就我跟我家那口子,晚上得把门闩紧了!”
“我家也是!回头得把柴刀放枕头底下!”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民中蔓延。
原本对知青的排斥和疏离,因为昨晚的事件,迅速转化成了猜忌和更深的敌意。
尤其是提到“穿白衣服”、“知青点方向”以及“郑烨请假”,更是让许多目光隐晦地投向知青点所在的位置。
人心惶惶,看谁都像贼。
知青点里,气氛同样压抑。
郑烨脸色苍白,靠坐在通铺上,右脚脚踝处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毛巾潦草地裹着,微微肿起。
他眉头紧锁,一副强忍疼痛又懊恼不己的样子。
王爱国和赵卫东正围着他说话。
“郑烨,你真行啊!为了口肉,大晚上跑山上去?这下好了吧,野味没打到,脚还崴了!”王爱国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和同情。
“唉,别提了,”郑烨重重叹了口气,声音虚弱,“就是……就是馋虫上脑,想着碰碰运气。谁知道天黑路滑,一脚踩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板,牵动“伤脚”,立刻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
“行了行了,你也别乱动了。”赵卫东连忙劝道,“我跟爱国去帮你跟大队长请假,你这脚这样,肯定下不了地了。就在屋里好好养着吧。”
“麻烦你们了。”郑烨露出感激又歉意的表情,“工分……唉,扣就扣吧,也是我自找的。”
“没事,都是同志,互相帮助应该的。”王爱国拍拍胸脯。
他和赵卫东对郑烨这套说辞深信不疑。
毕竟郑烨平时表现沉稳,谁能想到他会撒谎?而且脚踝确实肿了。
其他几个老知青路过,听到他们的对话,脸上露出或同情或讥诮的表情。
“啧,小郑同志,想吃肉也不能这么莽撞啊,山里晚上多危险!”
“就是,还是太年轻,没吃过苦头。”
“不过这下好了,因祸得福,能歇两天了,比我们强。”一个老知青半开玩笑半带酸意地说道。
郑烨只是苦笑着摇头,不再言语。
很快,上工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王爱国和赵卫东匆匆出门,去帮郑烨请假,顺便自己也赶去上工。
其他知青,包括孙晓梅和李红霞,也都收拾好农具,鱼贯而出。
知青点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郑烨一个人。
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郑烨脸上那副痛苦、懊恼、虚弱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阴郁和狠厉。
他一把扯开脚踝上裹着的毛巾,那点红肿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空荡荡的屋子,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昨晚的失败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陈奶奶那一声尖叫,不仅坏了他的好事,更让他成了村民眼中的可疑对象!
他必须尽快行动!
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周清对他的警惕也会越高!
昨晚的惊吓只会让她更依赖陈奶奶,更不好下手。
既然在陈奶奶家不行……那就换个地方!
把周清约出来!
一个更阴险、也更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找一个足够偏僻、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他想起昨天下午请假去公社时,在村后山坳附近看到的一片废弃的瓜棚。
那里地势隐蔽,离村子有段距离,平时根本没人去,正是绝佳的“办事”地点!
至于怎么把周清约出来……郑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需要找一个让周清无法拒绝,或者至少不会起太大疑心的理由。
他回忆着昨天观察周清的点滴,试图找到突破口。
突然,他想起昨天周清在打水时,好像从口袋里掉出过一个小东西,她当时没在意,后来好像也没找到?
似乎是个……小小的、用红线编的平安扣?那东西看起来很普通,但说不定对她有点意义?
郑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就是它了!
他强忍着脚踝的不适,迅速下床,翻找出纸笔。
他模仿着一种不太熟练、刻意歪扭的字迹,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条上写道:
周清同志:
昨天在井边,你是否遗落了一个红色绳编的小物件?我在附近捡到了。因不便当面归还,恐惹闲话。若方便,请于午后一点,独自一人到村后山坳废弃瓜棚处。我将东西放置于棚内石墩上,你可自取。阅后即毁,勿告他人。
—— 知情者
写完后,他仔细检查了一遍。
理由看似合理,地点足够偏僻,要求“独自一人”和“勿告他人”更是关键!
以周清那单纯的性子,加上对丢失物品的在意,以及对“闲话”的顾忌,极有可能会抱着侥幸心理去赴约!
郑烨将纸条小心折好,塞进口袋。
他看了看窗外,上工的队伍己经走远,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脚痛,一瘸一拐地走出知青点,像一条真正的瘸腿狗,慢慢向村口方向挪动,确保被一些在家的村民看到他的“惨状”,加深他“因伤无法上工”的印象。
在村口磨蹭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他后,郑烨立刻调转方向,忍着痛加快脚步,抄小路朝着村后山坳的方向走去。
他要在周清赴约之前,先赶到那个废弃瓜棚,藏匿好,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他口袋里,那包用二十块钱换来的,正静静散发着罪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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