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篝火早己熄灭，林骁蜷在潮湿的岩壁旁浅眠。晨光如碎金般透过洞口藤蔓的缝隙洒落，在他满是尘土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突然，一声尖锐的鸟啼撕破寂静，惊得他猛地睁眼，后腰的旧伤因急速起身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寒光骤闪，一支骨矛挟着凌厉的风声首刺面门。林骁条件反射般侧身翻滚，随手抄起脚边的石块奋力掷出。“当啷” 一声脆响，骨矛被击飞，重重撞在岩壁上，碎石如雨点般飞溅。他箭步冲上前，扯下衣襟迅速蒙住对方嘴巴，掌心却意外触到一片柔软稚嫩的肌肤 —— 低头一看，竟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少年头发用粗糙的藤蔓随意束起，脖颈间挂着一串晒干的草药，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嘘！” 林骁贴着男孩耳边轻声警告，余光警惕地扫向洞外。晨雾如轻纱般在山谷间缓缓流淌，几只乌鸦在上空盘旋，发出嘶哑的叫声，远处断断续续传来马的嘶鸣声。他半拖着男孩小心翼翼地挪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仔细观察良久，确定没有追兵的踪迹后，才缓缓松开手。
“能听懂我说话？” 林骁按住腰间短刀，声音压得极低，目光紧紧盯着男孩。男孩揉着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大眼睛里满是倔强，突然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让林骁微微一怔：“你们是外来人，身上有血腥味。”
“你独自住在山里？” 苏婉清扶着岩壁起身，肩胛处新换的药布渗出淡淡的血迹。男孩瞥见她染血的衣襟，默不作声地从背后竹篓掏出一株带刺的植物，根茎处还沾着的泥土：“刺桐花根捣碎敷伤口，比晒干的草药见效快。”
见两人愣在原地，男孩踢开脚边的碎石，指节捏紧竹篓边缘的藤条：“昨天有伙人带着快马进山抓人，没找到目标就乱砍乱射。” 他突然蹲下身，扒开石缝里的苔藓，“东边林子里中箭的麂子都躲到岩缝里了，我得采够药回去 —— 山外的伤号等不起。”
他突然凑近林骁，鼻尖轻轻翕动，眼神中充满好奇：“你身上有硫磺味，还有种烧硝石的焦香…… 昨天林子里冒的紫烟是你弄的？那些快马受惊后踩坏了我半坡的止血草。”
洞外山风呼啸，卷起满地枯叶，簌簌声响中，林骁刚要开口询问男孩的来历，洞口藤蔓突然剧烈晃动。细碎的阳光被阴影遮蔽，一阵铁器碰撞声混着粗重的喘息从洞外传来。男孩脸色骤变，一把抓住林骁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将竹篓背带收紧：“他们追来了！后洞有条暗河，快！”
三人跌跌撞撞穿过暗河，刺骨的水流漫过膝盖。男孩赤脚踩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动作却灵巧如猿，不时伸手拽住险些滑倒的苏婉清。身后传来追兵的叫骂声，箭矢擦着岩壁飞过，在水面激起串串水花。
不知奔逃了多久，当月光终于透过头顶的石缝洒落，男孩才停下脚步。他扶着岩壁剧烈喘息，脖颈处的草药串被汗水浸湿，散发着混合着泥土与药香的气息。林骁警惕地打量着西周，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岩腔，出口被垂落的藤蔓遮蔽，倒像是男孩的秘密据点。
“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骁按住还在滴血的手臂，目光紧锁着男孩，“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些追你的又是什么来头？”
男孩蹲下身，从竹篓里翻出捣碎的草药敷在苏婉清肩胛的伤口上，动作娴熟得不像个孩子。“我说过，我是药师。” 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去年入秋，山外来了一群人，他们的衣服黑得像夜，手里拿着奇怪的管子，只要一扣，就能发出震天响。” 男孩喉咙滚动，枯枝在地上划出歪扭的线条，“声音一响，人就首首倒下，胸口还会冒出个血窟窿，连阿爹的皮甲都挡不住。”
苏婉清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攥紧了林骁的衣角。林骁瞳孔微缩 —— 这分明是火铳的威力。男孩突然将枯枝狠狠折断，指向洞外：“还有像山一样大的铁疙瘩！轰隆轰隆地碾过来，大树拦腰折断，石头被压成粉末，上面还架着会喷火的长管子！” 他的声音发颤，显然是想起了可怕的场景，“阿爹带着大伙用石头砸、用弓箭射，可那些铁疙瘩连个印子都没有，反而喷出火舌，把冲在前面的族人烧得……”
男孩继续说着，突然哽咽抽泣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他们让所有人交出火种和铁器，归顺他们当‘子民’。阿爹带着大伙反抗，可我们的弓箭还没飞到跟前，族人就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抽噎着，抓起一把草药塞进林骁手里，“这些止血草，是用阿爹他们的血换来的。”
洞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林骁捏着散发苦涩气息的草药，终于明白男孩为何对硫磺味如此敏感。他蹲下身，与男孩平视：“你刚才说的紫烟，是我为了对付那些人弄的。” 男孩却猛地后退半步，警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凭什么信你？” 男孩声音里满是防备，“山外来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身上有硫磺味，还有那些奇怪的烟雾…… 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林骁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叫林骁，这次进山也是被人追杀。那些带着快马、用火铳的人，是叛党，他们妄图谋反，危害社稷。我身上的硫磺和硝石味，是因为我用它们制作了烟雾来迷惑追兵。”男孩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也多了几分思索。“你说的是真的？”他紧紧盯着林骁的眼睛。林骁郑重地点点头，男孩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好，我信你！我叫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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