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居的清晨,是被一阵刻意放重的泼水声惊醒的。
“哗啦——!”
冰冷刺骨的水,混着昨夜未曾化尽的雪渣和污泥,兜头盖脸地泼在云婳歇宿的外间小榻前。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污浊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溅起的泥点沾湿了单薄的被褥边缘。
一个粗壮的仆妇叉着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空木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幸灾乐祸:“哟,世子妃娘娘还睡着呢?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侯府可不养闲人!后院堆积如山的脏衣裳,还等着您这位‘贵人’去洗涮呢!” 她特意加重了“贵人”二字,语气里的讥讽如同淬毒的针。
云婳蜷在冰冷的被褥里,几乎一夜未眠。那泼水声如同冷水浇头,激得她瞬间清醒。她猛地坐起身,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甲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脸上却迅速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饱受惊吓的苍白,眼神茫然无助地看向门口那壮硕的身影。
“我……我这就去……”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细若蚊蚋。
“哼,动作麻利点!误了时辰,仔洗你的皮!”仆妇冷哼一声,将木桶哐当一声丢在湿漉漉的地上,扭着腰转身走了。
云婳掀开被褥,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单薄的中衣。她赤着脚踩在湿冷的地板上,那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没有热水,没有炭盆。她默默地用昨夜残留的一点冷水洗漱,冰冷的布巾擦过脸颊,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镜中的人影苍白憔悴,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只有那双眼睛,深处沉淀着昨夜风暴后的死寂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她换上那身半旧的、浆洗得发硬的棉布衣裙,推开了静安居那扇沉重的院门。
侯府的清晨,是另一种无声的战场。回廊下,几个穿着体面些的二等丫鬟正围着一个手炉暖手,低声说笑着什么。当云婳那身与周遭精致环境格格不入的寒酸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那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评判,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啧,瞧瞧,这就是那位‘冲喜’的世子妃?穿得比我院子里烧火的丫头还不如呢!”
“商户贱籍,能指望她穿出什么花来?听说进门连正堂都没拜,抱着只公鸡就成了亲,真是晦气!”
“可不是嘛,世子爷那边……唉,冲喜冲喜,我看是冲撞还差不多!老夫人心里指不定多膈应呢!”
“嘘!小声点……不过,听说她那十六箱嫁妆倒是实打实的……”
“哼,再多的嫁妆,也洗不掉身上的铜臭味和下贱骨血!看她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真叫人倒胃口……”
那些压低的议论,如同细密的冰针,精准地穿透空气,扎在云婳的耳膜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她像是被这无形的利箭射中,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瑟缩,脚步加快,几乎是贴着回廊最边缘的阴影处,匆匆逃离这片充满恶意的目光丛林。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寒芒。
侯府的后院,洗衣房所在的角落,是另一种冰冷的地狱。巨大的青石洗衣池边,堆积着小山般的脏污衣物,散发着汗渍、油腻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馊味。几个粗使的婆子正用力地捶打着衣物,水花西溅。她们看到云婳被领进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麻木的冷漠和一丝看好戏的嘲弄。
“喏,新来的。” 领路的仆妇粗鲁地将云婳往前一推,“这一堆,归你!天黑前洗碗晾好!洗不干净,今晚就别想吃饭!” 她指着角落里堆积得最高、污渍也最顽固的一堆衣物,包括一些沾满了泥浆、甚至隐约可见呕吐污秽痕迹的下人外袍和裹脚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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