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浅夏的指尖还残留着烤肉的温度，却在说出那句话时，一点点凉了下去。
“在我眼里啊，你就像我的弟弟。”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快些，伸手拍了拍玄烬的肩膀，动作却有些僵硬，“你看，你比我小这么多，又总是怯生生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照顾你些。”
玄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刚被 “独一无二的温暖” 焐热的心，像被猛地扔进冰窖，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浅夏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山洞外漆黑的夜空。
“我这个情况，你也知道。” 浅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谁也说不准哪天就突然不见了 —— 可能是被风吹走，可能是掉进哪个裂缝，就像我突然来这里一样。”
“我要是跟谁成了亲，成了伴侣，到时候突然消失了，那不是害人吗？”
“还有原主……”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万一哪天她回来了呢？你们习惯了我这个冒牌货，突然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她，该多难受？”
玄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所以……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 他没敢说出 “伴侣” 两个字，只是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只当我是弟弟？”
“嗯。” 浅夏用力点头，避开他受伤的目光，看向墙角的草堆，“你是个好孩子，值得被好好对待，但我…… 我现在真的没心思想这些。”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转身要走时，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玄烬的力气大得惊人，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那我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吓人，“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她会不会回来！我只要你！”
浅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呼吸一滞。
她用力挣了挣，没挣开，只能转过头，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睛：“听话，松开。”
“我不松！” 玄烬固执地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给了我暖，又要把我推回原来的地方！你知道…… 你知道我有多怕回到以前吗？”
他的哭声里带着绝望，像被抛弃的幼兽：“我不要当你弟弟！我不要！”
浅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酸又涩，却还是狠了狠心，掰开他的手指：“对不起。”
她不敢再看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山洞。
身后传来少年压抑的呜咽声，像鞭子一样抽着她的后背，可她不敢回头 —— 她怕自己一回头，所有的坚持都会崩塌。
山洞里，玄烬瘫坐在地上，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泪汹涌而出。
“弟弟” 两个字像烙印，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知道她有她的顾虑，可那些顾虑在他眼里，都抵不过她此刻的决绝。
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亮他脸上的泪痕。
他捂住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块。
原来从 “我的浅夏” 到 “只是弟弟”，不过是几句话的距离，却足以把他从云端狠狠拽进深渊。
浅夏的脚步顿在山洞门口，夜风卷着草屑扑在她后颈，凉得像冰。
“那雷极呢？你喜不喜欢他？”
她没想到玄烬会突然问这个，指尖下意识地蜷起，触到掌心一片温热的汗。
雷极。
这个名字像颗被阳光晒暖的石子，在她心底轻轻滚过。
想起他露着虎牙开怀大笑的样子，想起他抚摸小狗时眼里的温柔，想起他看她时眼里毫不掩饰的炽热 —— 那确实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次让心跳乱了节拍的人。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飘，“我和他不算熟。”
“不熟？” 玄烬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带着点被刺痛的尖锐，“那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为什么不一样？”
他几步追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眼眶红得像燃着小火苗，“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我根本不一样！”
月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映得那双眼睛像盛着泪的琉璃。
浅夏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忽然觉得有些话瞒不住了。
“是，我承认我对他…… 有过不一样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很轻，“他很耀眼，像太阳，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这句话没说完，却像把钝刀，在玄烬心上慢慢割着。
他看着浅夏提起雷极时，眼里那点不自觉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突然就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的涩：“所以，你不是不想找伴侣，你只是不想找我，对吗？”
“不是的！” 浅夏急忙解释，“我对他的感觉，和对你的顾虑不一样。他很好，但我……” 她望着远处部落方向隐约的火光，语气里多了几分茫然，“我连自己能不能留在这儿都不知道，怎么敢对谁许承诺？不管是你，还是他，都一样。”
玄烬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盯着她：“那如果…… 如果有一天你确定不会离开了，也确定她不会回来了，你会选他，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认真。
浅夏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里那份近乎卑微的期待，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没法否认。
雷极的热烈像烈火，能瞬间点燃她的心跳；而玄烬的温暖像温水，是日复一日渗透进骨子里的依赖。
心动是真的，顾虑也是真的，可若真要在 “留下” 的假设里选一个，她知道自己的天平或许会偏向那个更耀眼的存在。
这份沉默，在玄烬眼里成了最残忍的答案。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柴堆上，发出闷响。
眼里的火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灰烬般的黯淡。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转身往山洞深处走，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浅夏站在原地，看着他蜷缩回那个最角落的草堆，把自己裹成一团，像只受伤后拒绝被触碰的小兽。
夜风穿过山洞，带着远处篝火的暖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突然凝固的寒意。
她攥紧了衣角，心里又酸又涩。
她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可比起含糊的安慰，她更想告诉他真相 —— 哪怕这真相，对他来说太锋利。
只是转身离开时，她没看见，草堆里的少年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把那句哽咽的 “可我也能像太阳一样为你发光”，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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