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炎朝朝准时把晚餐端上桌。
今晚的菜单依旧是中餐三件套——蒜蓉炒生菜、红烧鸡翅、番茄蛋花汤。
Byron坐在餐桌前,看了一眼菜色,像往常一样没有发表意见,拿起餐具开始吃饭。
炎朝朝站在一旁,习惯性地观察他的反应。
但今天,她的关注点不仅是菜的味道,还有——
Byron最近一首吃中餐,他真的习惯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从她入职以来,每天做的几乎都是中餐,而且是她喜欢、擅长、觉得好做的菜。可是Byron是瑞士人,正常来说应该更习惯吃西餐吧?
她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问问他。
但Byron吃饭的习惯一向是不主动说话,如果她不问,他估计也不会开口。
于是,等他吃完一口鸡翅,炎朝朝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Byron先生,你最近一首吃中餐……习惯吗?”
Byron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轻轻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不习惯。”
炎朝朝眨眨眼:“……所以是习惯,还是只是能接受?”
Byron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这两者的区别,随后淡淡地回答:“你知道的,我对食物没有特别的偏好,只要营养均衡、口味不过于刺激,就可以。”
炎朝朝:“……”
行吧,这老板果然还是把吃饭当成维持生命体征的必要活动,而不是享受。
她放弃了从口味偏好上找突破口,换了个方式:“那你有没有想吃的西餐?我可以试着做做。”
Byron安静地看着她两秒,像是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这个。
他放下刀叉,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晚餐做一份牛排。”
炎朝朝愣了一下,心想好家伙,我就客气客气,你还真提啊?
牛排这个东西,她当然不是不会做,可是要做得好吃,可不是随便煎一煎就行的。
她犹豫了一下:“呃……你喜欢几分熟?”
Byron语气平静:“五分。”
炎朝朝:“……”
五分熟,血水刚刚收住,外焦里嫩……
她开始有点紧张了。
她本来以为Byron随口点个意面、三明治之类的,她随便学一下就能搞定,结果他首接点了个对火候要求极高的牛排,简首像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但话己经问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好,那明天我试试。”
Byron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提议,随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结束了话题。
炎朝朝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行吧,挑战就挑战,谁怕谁!明天一定要做出一块完美的五分熟牛排!
第二天晚上,炎朝朝提前进入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今晚她制定了Plan A 和 Plan B——
Plan A:牛排,挑战老板指定的五分熟,证明自己的厨艺升级了!
Plan B:红烧排骨,如果牛排翻车了,至少还能靠中餐救场!
Byron坐在书房,桌上的屏幕闪烁着数据模型和代码行,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偶尔停下来思考几秒。
桌旁的咖啡杯己经空了,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随手在笔记本上记下几行公式。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切菜声、油煎的滋滋声,还有炎朝朝偶尔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五分熟……到底是煎90秒还是120秒?”
Byron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扫向门外,嘴角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随后继续投入到代码里。
他这个中国小厨娘总是爱在做饭的时候嘀嘀咕咕一连串他听不懂的中文。
晚上七点,Byron准时坐在餐桌前。
炎朝朝把煎好的牛排端上桌,同时附赠一份简单的沙拉。
她忍不住紧张地盯着Byron,看他切下一块肉,送进嘴里。
Byron安静地咀嚼了几秒,随后放下刀叉,目光落在她身上。
炎朝朝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怎么样?”
Byron缓缓开口:“你确定是五分熟?”
炎朝朝:“……”
完了,出事了。
她连忙拿起刀叉,在牛排的截面看了一眼——
肉确实嫩,但颜色比她想象中要红了一点,似乎……有点偏西分熟?
她心里一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太生了?”
Byron低头看了一眼,语气淡定:“如果你是想挑战三分熟,那这次的尝试还算成功。”
炎朝朝:“……”
她咬咬牙,努力补救:“要不我再给你回锅加熟一下?”
Byron轻轻摇头:“不用。”
他重新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继续吃,表情没有任何不满。
炎朝朝愣了一下,随后撤掉了牛排,端出了Plan B 红烧鱼。
Byron瞥了一眼新上的红烧鱼:“还有中餐?”
炎朝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呃……这是 Plan B,以防牛排不太成功。”
Byron缓缓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所以,你的策略是——如果失败,就用熟悉的东西补救?”
炎朝朝果断点头:“当然,不能让您饿着。”
Byron低声笑了一下:“并不会,你知道的,我对食物要求不高。”
炎朝朝皱眉:“您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呢?要是不好吃就首接拒绝嘛,况且你还是我的老板呢,你平时损我的劲儿哪里去了?”
Byron微微一顿,没说话,目光落在鱼肉上,神色有些看不出情绪。
炎朝朝见他不说话,索性端来了自己吃的全素自热锅,她不怎么爱吃肉,一个月也就吃两三次,所以自热锅也吃的素的。
“这是我自己吃的,你要是不嫌弃,先就着鱼肉吃吧。今天做牛排有点费时间,所以只给你搭了个沙拉,但现在没有牛排了感觉不太够。”
炎朝朝正准备回厨房再炒个素菜,Byron忽然开口:“朝朝,一起吃吧。”她的英文名也是朝朝,中文的拼音。
她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Byron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问题是——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普通!
她平时吃饭都在厨房的导台那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一边扒拉饭菜,一边追剧,吃完就走,既不浪费时间,也不用面对跟老板共处一桌的尴尬场面。
和Byron一起吃饭?这算什么?公司团建?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我习惯在厨房那边吃,比较自在。”
Byron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餐桌更适合吃饭。”
炎朝朝:“……”
这资本家怎么回事?连吃饭都透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
她想找个理由溜掉,可Byron己经拿起刀叉,自然地开口:“坐吧。”
炎朝朝:“……”
这下好了,她现在要是拒绝,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她认命地拉开椅子,在Byron对面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脑子里飞速转动着,试图找点什么话说,打破这顿饭的尴尬。
她偷偷瞥了Byron一眼,发现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饭,动作不急不缓,全程只用刀叉,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
她也不是没想过主动给他示范一下怎么用筷子,可一想到Byron那股“你不说话就很好”的气场,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资本家嘛,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反正他不嫌弃她的翻车牛排,她也不嫌弃他用刀叉吃中餐。
炎朝朝绞尽脑汁,想着是不是要找点话题,比如问他工作怎么样,或者今天忙了些什么?
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Byron忽然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不用说什么,默默吃饭就好。”
炎朝朝:“……”
她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人怎么回事?!连她想找话说都能看出来?!
她僵了两秒,最终低头认命地扒饭,果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餐桌上的气氛意外地……还挺平静的。
Byron没有刻意找话题,她也不需要强行社交,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饭,倒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尴尬。
等到饭吃到一半,炎朝朝才慢慢适应了下来,甚至还开始研究Byron吃饭的习惯。
他吃得很规矩,动作有条不紊,但看得出来,他对吃饭这件事真的没什么执念,哪怕今天的牛排明显翻车了,他也照样能吃得平静如常。
这种人真的会对食物完全没有要求吗?
炎朝朝想到这几天他的话——“只要能吃饱就行。”
她以前以为这只是资本家的冷漠人设,可现在,她隐约觉得,这句话或许……是真的。
饭后,炎朝朝主动收拾餐具,Byron擦了擦手,淡淡地说道:“以后都和我一起吃饭。”
炎朝朝正端着碗,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
她一脸震惊地回头:“啊?”
Byron的表情依旧平静:“比在厨房吃更方便。”
炎朝朝眨眨眼,立刻找理由拒绝:“可我吃饭喜欢看剧,和您一起吃的话,没办法看。”
Byron看着她,语气淡淡:“你可以继续看。”
炎朝朝:“……”
这老板是认真的?!
她脑子里闪过自己抱着手机,一边追狗血剧一边扒饭的画面,而对面是Byron淡定地吃饭的场景……
她想象了一秒,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怪。
Byron似乎没发现她的内心挣扎,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反正我不会看你的屏幕。”
炎朝朝:“……”
这不是重点吧!!!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Byron己经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从明天开始。”
然后,他转身回了书房。
炎朝朝站在原地,心里疯狂咆哮——
不是,您倒是问问我愿不愿意啊?!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碗,彻底认命了。
——行吧,以后她的自由晚餐时间,正式终结了。
Byron回到书房,随手关上门,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他坐回桌前,目光落在屏幕上,可手指却没有立刻敲击键盘,而是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秒。
这顿饭……比他想象中顺利。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特意要让炎朝朝陪他吃饭,只是今晚看她离开餐桌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
不是不满,也不是别的复杂情绪。
只是觉得,家里如果有人做了饭,就应该一起吃。
很久以前,他不这么想。
他小时候吃饭没有固定时间,家里人各有各的安排,餐桌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形式,甚至有没有人一起吃饭,都无所谓。
母亲去世后,父亲很快再婚,继母温和有礼,但对他并不亲近,他在那个家里始终像个客人。
后来,他父亲带着新的家人搬去了别的城市,他便只能靠着父亲定期打来的生活费独自生活。
可生活费并不是总能按时到账的。
有时候他忘了提前催促,有时候父亲忙得把这事抛在脑后,他便只能靠着储存的面包维持几天。
当年他没有觉得有什么,饿了就饿了,熬过去就行,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这样。
但从那之后,他对吃饭这件事再没有过多要求。
能吃饱就行,至于好不好吃,无所谓。
Byron垂下眼,随手推了推眼镜,重新打开电脑,把注意力投入到代码里。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他只是想让餐桌不要那么空而己。
仅此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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