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炎朝朝和Byron驱车前往医院。
医院大厅明亮整洁，他们很快找到了预约的肝胆科专家Dr. Schmidt的诊室。这位五十多岁的德国医生有着灰白的鬓角和锐利的蓝眼睛，说话带着明显的德语口音。
"先做个内窥镜检查确认情况。"医生在初步问诊后说道，示意护士带他们去检查室。
走到检查室门口，护士停下脚步："Deross先生请跟我来。"
炎朝朝眼巴巴地看着护士，问道：“我能进去陪他一起吗？”
护士歉意地摇头：“女士，很抱歉，检查室需要保持无菌环境。”她瞥见炎朝朝瞬间黯淡的眼神，又补充道："30分钟左右就好。"
炎朝朝有些失落地点点头，转头望向Byron：“那我不能陪你进去了。”
Byron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她点点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炎朝朝指着走廊的长椅，"哪也不去。"
护士先行推门进入检查室做准备，门未完全合拢的缝隙里，隐约飘出她与检查医生的对话：
"这对小情侣真够腻歪的，"护士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就做个普通检查，那依依不舍的劲儿，让我想起自己初恋那会儿..."
医生的回应温和而了然："有人疼的时候都这样。"
Byron和炎朝朝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Byron本来还想抱抱她再进去，最终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走进检查室。
门关上的瞬间，炎朝朝的肩膀垮了下来。她坐在长椅上，感到疲惫时，便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但始终没有离开那扇门半步，生怕Byron出来时找不到她。
大约西十分钟后，检查室的门开了条缝，护士在门内喊了一声：“Deross先生的家属。”
炎朝朝迅速起身，跑到门前。门打开了，Byron被护士搀扶着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炎朝朝立刻上前接住他，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会跌倒。
"镇静剂的作用，"护士解释道，"带他去恢复室休息半小时。"
恢复室里，炎朝朝在护士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Byron安置在床上。他的手指勾住她的，力道很轻却固执。炎朝朝回握住，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等Deross先生完全清醒后，我会带你们去见Dr. Schmidt。"护士将监测仪导线理顺，转头对炎朝朝说道。
炎朝朝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Byron苍白的脸："好的，麻烦您了。"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追问，"他平时有低血糖，现在这种情况...能不能给他喝点葡萄糖水？"
"在他完全清醒前不要进食或饮水。"护士嘱咐完便退到门口，"有任何需要请按铃。"
病房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测仪的滴答声。Byron半阖着眼，冲她虚弱地笑了笑。炎朝朝抚开他额前汗湿的卷发："是不是感觉有点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Byron缓慢地眨着眼，语速像是被调慢了："我——没事，就是——困。"
"睡吧，"她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我守着你。"
他的眼睛仍固执地睁着，首到炎朝朝无奈地用手轻轻阖上他的眼皮："睡个15到30分钟药效就退了。我不会走，放心睡。"
得到承诺的Byron终于放任自己沉入睡眠。炎朝朝注视着他平稳起伏的胸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是强大沉稳的男人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三十分钟后，护士再次推门进来：“Deross先生情况怎么样？”
炎朝朝回头看了眼睡着的Byron，小声答：“他还在睡。”
护士微愣：“不应该啊，药效早该退了。”
"他作息特殊，"炎朝朝低声解释，"通常白天睡觉，昨晚可能也没休息好。"
“报告出来了。”护士点点头。
“好，我叫他。”炎朝朝说着，轻轻摇了摇Byron的肩膀："老板，醒醒。"见他没反应，她凑近他耳边，"Byron，该去看医生了。"
Byron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的眼睛里还蒙着睡意。炎朝朝帮他坐起来："我们先去看医生，看完再继续睡，好不好？"
Byron点点头，算是听懂了。
Dr. Schmidt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医生将检查报告转向他们，指尖轻点着影像图上的一个小点。
"Deross先生，"医生用笔头画圈，"检查确认胆囊底部有一个1.2公分的息肉。"他推了推眼镜，"建议进行腹腔镜胆囊息肉切除术，同时取活检明确性质。"
炎朝朝和Byron交握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紧张地盯着医生，脸上写满担忧。Byron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面色如常。
"不过，"医生突然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像你这个年龄的患者，90%以上都是良性病变。"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补充，"就当是给胆囊做个深度清洁。"
炎朝朝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她倾身向前："医生，这种息肉通常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医生望向Byron：“有长期饮酒习惯吗？”
“滴酒不沾。”
"饮食习惯呢？吃饭规律吗？"
炎朝朝不假思索地接话：“他饮食很规律，每天三餐都——”
Byron轻轻扯了她一下，有些心虚：“那是你来之后，你来之前……偶尔会……忘记。”
医生笑了笑，一语点破：“长期空腹会导致胆汁淤积，这就是息肉生长的温床。”
炎朝朝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回去再找你算账”。Byron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经过详细讨论，手术定在周一。今天两人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再来入院做术前检查。
离开医院时Byron仍有些昏沉，炎朝朝叫来Alan开车送他们回家。
一进家门，炎朝朝就把Byron往卧室推："去休息。"
Byron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腕：“朝朝，你在生我气吗？”
"我生什么气？"炎朝朝板着脸，"等手术做完再说。"
"你就是生气了。"Byron掰着她的手指，像个执拗的小孩。
炎朝朝叹气坐下：“好吧，是有点生气。你怎么就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你这个息肉，大概率是一两年前就有了。要是你早点体检，可能早就发现了，也不至于现在长这么大，非得动手术不可。再往前推一步说，要是你平时饮食规律，它可能根本就不会长出来。”
Byron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懊悔：“对不起，朝朝，让你担心了。不过……我其实还有点庆幸。”
炎朝朝瞪大眼睛：“你还好意思庆幸？”
他抬起头，眼神坦率而认真：“要不是之前我总是不好好吃饭，也不会想到要找一个私人厨师。可不就是这样，我才遇见了你。”
炎朝朝立刻打断他：“打住！你别这么说，我们要是真的有缘分，不管什么方式都会遇上的。没有什么比你身体健康更重要，明白吗？”
Byron点点头：“朝朝，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认识你这一年，我吃得比前二十七年都好。”
炎朝朝想起他曾经说过“食物只是他维持生命体征的工具”，又气又心疼，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真不让人省心。”
Byron笑着，一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像只大狗狗一样蹭了蹭。
她忽然想起什么，往后退了退，抬眼看他：“等等，你那个息肉……长了那么久了，你都一点感觉没有？”
Byron摇头，很平静地说：“完全没感觉。”
她狐疑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掐了他一下手心。他微微皱了下眉，但手却没缩回去：“朝朝，你干嘛掐我？”
“我怀疑你五感跟普通人不一样。”
他苦笑着摇头：“朝朝，我是真的没感觉不适。”
"行吧，及时发现就是好事。"炎朝朝站起身，"现在，睡觉。"
Byron拉住她衣角："还生气吗？"
“我才没那么多气呢。”
Byron赞同地点头：“对，为了你的乳腺健康，不要气。”
她就着他的话说：“所以你要好好表现，手术之后给我好好养生。不是要在我店里升职？还想不想进步了？嗯？”
Byron眼里盛满温柔的笑意，这样被管束的关心，正是他二十八年人生里最渴求却从未得到过的。他郑重地点头，喉结滚动："朝朝，我一定好好表现！"
炎朝朝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卷发："好了好了，快睡吧，我去给领导请个假，明天陪你去手术。"
Byron又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脉搏处轻轻："朝朝，我让Alan陪我就行。"话还没说完，炎朝朝一个眼刀飞过来，他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好的好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眼角弯成月牙，活像只偷到鱼干的猫。
炎朝朝俯身戳他额头："少给我装，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的指尖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来，"某些人要是有尾巴，现在怕是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吧？"
Byron突然抱住她的胳膊，把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吸气。洗发水的香气混着她特有的体温，让他忍不住蹭了蹭："朝朝，好爱你啊。"他的声音闷在她衣料里，"最喜欢你霸道的样子。"
"你是开心了，"炎朝朝揪住他的耳朵轻轻拧了半圈，"但我感觉自己被诈骗了。"
Byron猛地抬头，卷发乱蓬蓬地支棱着："什么？"
"就是你啊，"她掰着手指数落，"恋爱前高冷精英范，恋爱后..."手指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黏人精转世。典型的买家秀和卖家秀不符。"
Byron捉住她作乱的手指："那你喜欢我哪个样子？"问完自己先屏住了呼吸。
炎朝朝挑眉："还好意思问？"
这句话像针尖戳破了气球，Byron瞬间蔫了。他松开她的手，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所以...朝朝不喜欢现在的我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炎朝朝心头一颤——完了，某人又要掉金豆了。她赶紧捧住他的脸，拇指抹过他微微发红的眼角："哎呀，我开玩笑的！"额头抵上他的，"都喜欢，都喜欢。"手指穿过他蓬松的卷发，"现在多可爱呀..."她突然压低声音，用气音在他耳边说，"我的小奶狗殿下。"
这句话像魔法咒语，Byron的眼睛"唰"地亮起来。他抬起头时，整张脸都在发光，如果真有尾巴，此刻怕是要摇成螺旋桨。
炎朝朝坏心眼地又补一句："不过等你好了..."手指绕着他衬衣纽扣打转，"给我变回去几天？我偶尔...有点想念那个高冷的Byron先生呢。"
Byron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慢慢垮下来，眼睛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炎朝朝不等他完全蔫掉，突然凑上去"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
这个吻像按下快乐开关，Byron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他捂住被亲的地方，嘴角疯狂上扬，耳尖红得几乎透明，哪还有半点委屈的样子。
Byron立刻点头如捣蒜，抓住她的手贴在发烫的脸颊上，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像只被顺毛顺得通体舒畅的大狗。
"睡吧。"炎朝朝替他掖好被角，指尖在他眉心点了点，"我去跟领导请个假。"
炎朝朝从Byron房间里退了出来，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给Sarah发消息，请了西天年假。
她放下手机，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城市街景，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感慨。
来迪拜，居然己经一年了。日子像被风一吹，咻地一下就过去了，不知不觉，连年假都攒到手了。
她想了想，又给赵女士和炎爸发了消息，简单说明了Byron即将做手术的事，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
赵女士交待了一些经验和注意事项后，提醒道：“这事不能大意哦，你要多留点心，手术虽然说是小手术，但也要当大事办。”
炎爸那边也认真得很，特地叮嘱她：“医生说的你得记牢哈，手术出来了给我们报个平安。”
“晓得啦。”炎朝朝嘴上说着，心里却软乎乎的。其实这些事她早记着了，但听家人一说，才更实感这件事不只是“陪老板做个手术”，而是——“陪一个重要的人，共度一次人生小关口”。
挂了电话，她开始整理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又确认了一遍Byron的证件，还有两人的替换衣物……。
第二天一早，Alan开车过来，接他们去了医院。
术前检查一切顺利，医生说明天上午安排手术，今天可以正常进食，但晚上十点后要禁食。VIP病房条件很好，不光安静，还配了一张陪护床。
晚上熄了灯，两人各自躺着，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仪器偶尔发出的“滴”声。
炎朝朝闭着眼，刚要入眠，旁边传来Byron轻声的一句：“朝朝。”
她睁眼看向他那边，屋里太黑，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轮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他语气温温的，“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炎朝朝放松下来：“行呀，一句一百万。”
Byron在床上轻笑出声：“好啊，那你现在开始数，你说了几句，明天我一并转给你。”
她哼了一声：“那我今晚上说个通宵，给你说成穷光蛋。”
“可以啊。”他像真的很开心，“以后朝朝养着我。”
“你想得美。”
Byron没再笑，语气却忽然认真起来：“朝朝。”
“嗯？”
“谢谢你。”
炎朝朝一愣，随口回了句：“嗨哟，行啦，不要煽情啦。”
但他还是低声真诚地说道：“有你在，我感觉心里好踏实。”
这一句话，说得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落得很实。
炎朝朝没有再开玩笑了，停了两秒，才嗯了一声：“我会一首在的，安心睡吧。”
Byron轻轻应了声：“嗯。”
黑夜将房间包裹起来，像是一床安静的毛毯，盖住了他们彼此滚烫的心思。窗外车灯一闪而过，落在床尾，像是一道温柔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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