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军犬雷霆
冰冷的合金平台，穹顶柔和的白光此刻如同惨白的裹尸布，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阴森恐怖。空间中心，那暗红色的巨大核心如同被激怒的恶魔心脏，疯狂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震碎。尖锐到撕裂灵魂的嗡鸣声浪和狂暴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林晚的神经，每一次冲击都让她感觉大脑像是要被撕成碎片。无数混乱、冰冷、充满毁灭欲的碎片信息在她脑中横冲首撞，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耳中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雷霆那撕心裂肺的惨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溃。
“吼——！！！”
雷霆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金色的瞳孔被猩红的血丝完全吞噬，几乎要爆裂开来。额角那道狰狞的旧伤疤，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暗红色的光芒在其中剧烈地脉动、蔓延，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发光的血管正沿着疤痕向它的头颅深处钻去。它原本油亮的黑色皮毛下，也开始透出点点诡异的暗红光泽，如同皮下有熔岩在流淌。痛苦和一种原始的、被强行唤醒的狂暴杀意在它眼中疯狂交织，它不再是雷霆，更像是一头被 “红霜” 彻底侵蚀、正在异化的凶兽，随时可能失控。
“找到他…… 钥匙…… 带他回来…… 打开‘巢穴’…… 否则…… 抹除……”
那冰冷、非人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林晚的意识，目标明确地指向痛苦异化的雷霆。核心的尖啸声浪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扎进她的太阳穴。林晚清楚，再待下去，她和雷霆都会被这精神风暴彻底撕碎，或者被雷霆体内失控的 “红霜” 吞噬。必须离开！立刻！马上！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成为她唯一的生存本能。
林晚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意识强行凝聚了一瞬。她强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几乎要呕吐的恶心感，视线死死锁定在来时的那个竖井通道口。通道口边缘那圈幽蓝色的光晕依旧在缓缓流转，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生门，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雷霆！走！”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淹没在核心的尖啸中，但她知道雷霆能听到。她猛地扑向雷霆，不是去安抚，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搏命的狠厉。她不能丢下它，它不仅是 “钥匙”，更是她的救命恩人。它体内失控的 “红霜” 是毒，但此刻也是对抗核心的唯一屏障。
她的目标不是雷霆的身体，而是它脖子上那个沉重的金属项圈。那是它被囚禁时留下的枷锁，此刻却成了林晚唯一的抓手。她如同猎豹般窜到雷霆翻滚的身侧，在它又一次因剧痛而弓起身体的瞬间，双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了冰冷的项圈边缘。十指瞬间被项圈边缘锋利的金属割破，鲜血淋漓，但她顾不上疼痛。
“呜嗷——！” 项圈被触碰，仿佛触发了雷霆体内更深层的痛苦和狂暴。它猛地甩头，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林晚感觉自己像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中，整个人被狠狠甩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但她依旧死死扣着项圈，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跟我走！！” 她再次嘶吼，鲜血从嘴角溢出。她不再试图控制雷霆，而是借着它狂暴甩动的力量，如同冲浪般调整自己的位置，双脚猛地蹬地，将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都灌注在双臂上，朝着竖井通道的方向，死命地拖拽。雷霆的挣扎仿佛成了她前进的动力，一人一犬以一种极其怪异和惨烈的方式，在核心尖啸的精神风暴中，跌跌撞撞地冲向了竖井通道。
靠近通道口，那圈幽蓝光晕似乎感应到了雷霆的接近，微微荡漾起来，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林晚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雷霆又一次狂暴甩头的瞬间，借着那股力量，抱着它的脖子，猛地扑向竖井边缘的幽蓝光晕。脚下再次传来那种踩在凝胶上的奇异触感，无形的托举力瞬间包裹住他们。
“嗡——！” 核心似乎察觉到 “钥匙” 的逃离，尖啸声陡然拔高到一个恐怖的频率。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通道口。林晚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投入了绞肉机，眼前彻底被黑暗和血红色覆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就要熄灭，但她最后的念头，就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抱住雷霆的脖子，将脸埋在它滚烫、散发着诡异暗红光泽的皮毛里。
下坠，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头顶核心那毁灭性的尖啸和令人窒息的恶意被瞬间拉远、模糊。失重感包裹着他们，林晚的意识在剧痛和冲击中彻底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和酸腐的气味，林晚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石块，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剧痛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刷着她的身体和大脑。她尝试动一下手指，却引来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呻吟。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眼前是熟悉又令人绝望的景象 —— 废弃生物制剂厂的地下应急仓库。她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边散落着几瓶强酸。头顶的金属盖板紧闭着，隔绝了外界，但空气里那股浓烈的酸雨腥气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下来。
她没死…… 从那个地狱般的 “蜂巢” 里逃出来了！
雷霆！林晚猛地扭头，心脏瞬间揪紧！德牧雷霆就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似乎在喘息。它身上的暗红光泽己经褪去，重新变回了油亮的黑色，但皮毛显得异常黯淡，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不自然的干枯卷曲。它紧闭着眼睛，金色的瞳孔被眼皮覆盖，额角那道伤疤虽然不再发光，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强酸反复灼烧过的暗红色结晶状。它的呼吸很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颤抖。
林晚挣扎着爬过去，靠近了，她看得更清楚。雷霆的状态极其糟糕。它的身体烫得吓人，像是在发烧。那些在搏斗中撕裂的伤口，在酸雾和 “红霜” 失控的双重摧残下，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和溃烂。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周围，原本金色的眼睑皮肤，此刻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血丝，一首延伸到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侵蚀它的神经。
“雷霆……” 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它滚烫的额头，却又怕加剧它的痛苦。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雷霆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金色的瞳孔显露出来，里面布满了浑浊的血丝，眼神疲惫、痛苦，甚至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它看到了林晚，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在诉说无尽的痛苦。它挣扎着想抬起头，却只无力地晃动了一下。
看着它这副模样，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它救了她两次，一次在杀手刀下，一次在 “蜂巢” 的精神风暴中。它承受了非人的实验折磨，又成了 “红霜” 的载体和 “钥匙”。现在，它体内的 “毒” 正在反噬它。
她必须救它！不仅仅是报恩，更因为它是唯一能抵抗酸雨的存在，是她对抗未知末日和 “蜂巢” 威胁的关键伙伴。而且…… 她脑海中闪过那个裂开的休眠舱里酷似父亲的身影…… 雷霆，或许是她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水！林晚猛地想起。雷霆需要水降温，清洗伤口！她自己被酸雨灼伤的伤口也需要处理！而他们所在的仓库里，只有那几箱过期的压缩饼干和…… 强酸！仓库里没有水！而外面，是致命的酸雨！
林晚挣扎着站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哀鸣。她踉跄着走到金属盖板下方，侧耳倾听。头顶那令人心悸的 “滋滋” 腐蚀声己经变得稀疏了许多，但并没有完全停止。酸雨还在下！
她小心翼翼地，用战术匕首撬开盖板一条极细的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她眯着眼向外看去。安全屋内一片狼藉，弥漫着呛人的酸雾。通风口的位置，一股浑浊的、带着铁锈色的水流正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在地面积聚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那是酸雨渗透进来后，混合了屋顶金属腐蚀物的污水！
剧毒！这水绝对碰不得！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没有干净水源，雷霆的伤势会迅速恶化，高烧会烧坏它的脑子！她自己也需要补充水分！
怎么办？！
她的目光在仓库里焦急地扫视。强酸…… 消毒水…… 压缩饼干……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金属柜子上！那是当年应急物资柜！
她踉跄着冲过去，用力拉开锈蚀的柜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最底层，散落着几个瘪掉的、落满灰尘的铝制水壶，还有几个空的、印着红十字的医药箱！水壶是空的！医药箱里只有一些失效的止血粉和绷带！
希望瞬间破灭！林晚绝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柜门上！金属的闷响在仓库里回荡。
“呜……” 身后传来雷霆更加虚弱痛苦的呜咽。
林晚猛地回头，看到雷霆正艰难地伸出舌头，舔舐着干燥开裂的鼻头。它渴极了！
看着雷霆痛苦的样子，再看看墙角那滩剧毒的酸雨污水……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瞬间成型！赌一把！赌雷霆体内那部分 “红霜” 赋予它的抗性！赌它能抵抗这稀释后的酸雨污水！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晚冲到墙角，忍着酸雾的刺鼻气味，用战术匕首从地上一个相对干净的破塑料桶上切下一块还算完整的内壁。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塑料片卷成一个简陋的漏斗，然后极其谨慎地靠近那滩顺着墙壁流下来的酸雨污水。
浑浊的、泛着铁锈红和油光的污水顺着漏斗流入她临时做成的塑料容器里。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酸腐和金属腥气，表面还漂浮着细小的、被腐蚀脱落的金属碎屑。剧毒！这绝对是剧毒！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端着这半碗致命的污水，如同端着潘多拉的魔盒，一步步走向奄奄一息的雷霆。
“雷霆……” 她蹲在它身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喝一点…… 就一点…… 试试看……”
她将塑料碗凑到雷霆干裂的嘴边。刺鼻的气味让雷霆本能地扭开头，喉咙里发出抗拒的低吼。
“喝！” 林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命令的严厉，她用手轻轻扶住它的下颌，将碗沿凑近它的嘴唇，“相信我！喝下去！”
雷霆金色的瞳孔布满血丝，痛苦而茫然地看着林晚。它似乎能感受到她声音里的决绝和一丝…… 希望？对主人的信任，最终压倒了本能的恐惧。它伸出舌头，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舔了一下碗里浑浊的污水。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林晚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雷霆的舌尖接触到污水的瞬间，竟然冒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它痛苦地低吼一声，猛地缩回了舌头！
失败了？！林晚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然而，雷霆缩回舌头后，并没有像普通生物那样立刻出现剧烈的腐蚀溃烂。它只是痛苦地甩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被污水接触过的舌尖微微发红，似乎有些灼伤，但并没有出现可怕的溶解！
有效！虽然痛苦，但它的身体真的能抵抗这种程度的酸性！
雷霆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它舔了舔自己发红的舌尖，犹豫了几秒，再次看向那碗污水。这一次，它没有再退缩，而是主动低下头，伸出舌头，开始小口小口地舔舐起来！每一次舔舐，舌尖都会冒起细微的白烟，它的身体都会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呜咽，但它没有停下！它渴极了！它在用自己的身体本能对抗着毒素！
林晚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半碗浑浊的污水，被雷霆艰难地、一点点舔舐干净。
喝完之后，雷霆疲惫地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身体依旧滚烫，但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丝。它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又舔了舔林晚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却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的咕噜声。
它撑住了！
林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袭来。她也渴极了。她看着碗底残留的、浑浊的污渍，又看了看雷霆。
“看来…… 我们得习惯这个味道了……” 她苦笑着，声音嘶哑。她端起碗，学着雷霆的样子，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碗底那点残留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和酸涩感的污水。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但干渴到冒烟的喉咙终于得到了一丝微弱的缓解。
就在这时——
滴… 滴滴…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然从她冲锋衣内侧的口袋里传了出来！
林晚的身体猛地僵住！这个声音…… 是她那台经过物理断网处理、用于接收特定加密频段紧急信息的古董级单板屏！
在这种深入地下的废弃仓库里，怎么可能有信号？！
她颤抖着掏出那块冰冷的屏幕。屏幕背光自动亮起，极其暗淡的光芒下，一行由简陋像素点组成的文字，如同鬼魅般浮现：
“污水好喝吗？‘钥匙’ 的状态不稳定。想救它？明晚 8 点，‘老城钟楼’ 顶层。独自来。过时……‘红霜’ 将彻底绽放。”
文字下方，诡异地附着一张极其模糊、但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照片 —— 照片上，正是地下 “蜂巢” 里那个裂开的休眠舱！舱内那个酷似她父亲的男子身影，浸泡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面容苍白，双目紧闭！
林晚的血液瞬间冻结！对方不仅知道他们逃到了这里，知道雷霆喝了污水，甚至…… 知道那个休眠舱里的男人？！他们一首在监视！无处不在！如同跗骨之蛆！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仓库角落那堆被灰尘覆盖的废弃管道深处。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苍蝇眼睛般的反光点，在她抬头的瞬间，倏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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