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发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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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发蛊

 

灶房里,油灯的火苗仿佛被祠堂内那三缕指向青玄的、如同毒蛇昂首的灰发所冻结,凝固般地静止燃烧,光线变得异常幽暗、惨淡。阿芷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爷爷怀里,瑟瑟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那蠕动的发丝正缠绕着她的手臂,冰冷的触感挥之不去。爷爷左臂上那五道乌紫指痕…脓血里爬出的蛆虫般的发丝…光是想象,就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青玄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冰冷的恨意,仿佛那百年前的怨毒正顺着血脉传递:

“那三缕灰发…如同活物的触须…首首地‘钉’着我的左臂!尤其是…那五道指痕的位置!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贪婪和恶意的邪气,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将我牢牢锁定!神龛中,那尊侍女偶怒目圆睁的瞳孔深处,怨毒的邪芒似乎跳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猎物!”

“为师当时虚弱至极,意识模糊,但那股被冰冷邪物锁定的感觉,如同冰水浇头,反而让我的神智强行清醒了几分!我挣扎着想要调动残余的法力,哪怕拼个魂飞魄散,也绝不能让这邪物得逞!但…太迟了!”

青玄的叙述带着一种被邪力侵蚀的绝望感:

“左臂!那五道被‘净天地神咒’暂时压制住的乌紫指痕…猛地…爆发了!”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皮肉撕裂声!

指痕边缘原本深紫色的、坏死的皮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开!粘稠、腥臭、如同腐败脓液般的暗红色血液,混合着丝丝缕缕灰白色的、如同蛆虫般蠕动的发丝!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瞬间从撕裂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啊!”阿芷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小脸瞬间煞白如纸,胃里剧烈翻腾,差点呕吐出来。

“脓血…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千万具尸体同时腐烂的恶臭!而那些灰白色的发丝…它们不是被脓血冲出来的!它们是…活的!”青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厌恶和惊悚,“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沾满了粘液的白色蛆虫!在喷涌的脓血中疯狂地扭动、钻探!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顺着撕裂的伤口,更加深入地向我的皮肉、筋骨、乃至骨髓里钻去!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如同无数冰针疯狂攒刺、又带着诡异麻痹感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整条左臂,并向肩膀和躯干蔓延!”

“呃啊——!”青玄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个被无数冰冷毒虫钻入、啃噬、寄生的巢穴!生机在飞速流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死寂的、被异物占据的恐怖感!

“发蛊!是发蛊!”玄尘老道枯槁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露出一种病态的、如同发现珍宝般的兴奋光芒!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青玄左臂喷涌的脓血和扭动的发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百年怨气!凝发成精!果然…果然成了!官爷!您看到了吗?!上好的祭品!上好的血食啊!”

“发…发蛊?”跪在地上的方脸汉子等人,看到青玄手臂上那如同活物般扭动钻探的发丝脓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磕头都忘了,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瘟疫!

“对!发蛊!”玄尘老道枯瘦的手指激动地指向青玄的手臂,又指向供桌上那三缕昂首的灰发和神龛中气息愈发阴冷的官偶,“看到了吗?那三缕!就是这外乡人昨夜在凶宅里招惹的‘水娘娘’的怨发!它们被官爷的力量吸引,寻到了这里!而这外乡人左臂的伤,正是被‘水娘娘’在梦中留下的印记!怨气相通,邪力相引!这发蛊…就是‘水娘娘’的怨气,借了官爷的邪力,在这活人身上生根发芽了!”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那几个吓得几乎的村民,声音带着一种揭示恐怖真相的阴冷:

“你们以为那凶宅里暴毙的一家三口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这‘水娘娘’的怨发钻进了身子!吸干了精血!变成了那发蛊的养料!这外乡人…不过是步了他们的后尘!他挑开挡路枕,惊醒了‘水娘娘’,又住进凶宅,被怨发标记…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就是官爷和‘水娘娘’选中的…新祭品!”

“祭品…”方脸汉子喃喃着,看向青玄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一丝扭曲的庆幸,“那…那官爷…还有水娘娘…能…能息怒了吗?”

“息怒?”玄尘老道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残忍和贪婪,“光靠他一个,还不够填那百年怨气的窟窿!这发蛊…只是开始!它会吸干他的精血元气,让他的身体成为怨发滋生的温床!等他彻底变成一具被发丝填满的干尸…嘿嘿…那才是真正能平息官爷些许怒火的上好祭品!至于‘水娘娘’…她需要的是心头那口最精纯的活人阳气!等他快被吸干的时候…嘿嘿…”

老道没有说下去,但那阴冷的笑声己经说明了一切。

青玄在剧痛和邪力侵蚀中,将玄尘老道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怒火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沸腾!这丰门村的邪异,这所谓的“官爷”和“水娘娘”,还有这助纣为虐、视人命如草芥的玄尘老道和麻木村民…都该死!

然而,左臂的剧痛和那疯狂钻探的发丝邪力,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禁锢在痛苦的地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灰白的发丝如同有生命的根须,正在他的血肉中疯狂蔓延、扎根!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邪气,正顺着他的手臂经脉,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向心脉侵蚀!他残余的法力在桃木剑的微弱呼应下艰难地抵抗着,如同螳臂当车!

“不…不能…死在这里…”青玄紧咬着牙关,牙龈都渗出了鲜血,强烈的求生意志和不屈的道心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狠狠掐住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试图阻止邪气向心脉蔓延!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

就在这时,一个跪在角落、年纪稍大些、头发花白的村民,看着青玄痛苦挣扎的样子,或许是兔死狐悲,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突然带着哭腔,对着玄尘老道嘶喊道:“道长!够了!真的够了!百年前…百年前那桩孽事…还不够吗?我们祖祖辈辈供奉着这邪物…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死人啊!”

“闭嘴!老狗!你想死吗?!”玄尘老道勃然变色,枯爪般的手猛地指向那老村民,一股阴冷的邪气就要发出!

但那老村民似乎豁出去了,涕泪横流,指着神龛中那两尊散发着邪异气息的官偶,声音嘶哑而绝望:“百年前!陈州府来的那个狗官县令!他看中了我们村柳老实的闺女柳叶儿!柳老实不肯,他就…他就强占了那姑娘!还把她活活折磨致死!柳叶儿的男人张木匠,是个有血性的!他恨啊!他偷偷照着那狗官和他最宠爱的那个恶毒小妾的模样,刻了这两尊人偶!用了最邪门的‘血咒’和‘发咒’,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下了诅咒!”

老村民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恐惧:“那狗官和小妾没过多久就暴病死了!死状凄惨!全身溃烂流脓!头发掉光!张木匠的仇是报了!可…可这诅咒…它没停啊!它成了精了!它赖在咱们村不走了!它…它要咱们全村人给它当牛做马!给它供奉香火!给它…给它找血食啊!”

他指着堆积如山的缠发面具,哭嚎道:“‘人鬼同居’…戴面具下葬…用头发供奉…哪是什么祖传的葬俗?那都是被逼出来的!是玄尘老道的师祖想出来的馊主意!用死人的头发和怨气去喂饱这邪物!让它别再祸害活人!可…可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怨气越积越厚!它胃口越来越大!这些年…莫名其妙暴毙的人…还少吗?!”

老村民的话,如同惊雷,在青玄痛苦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原来如此!

百年前官逼民反,痴情丈夫以命下咒,却造就了两个怨气滔天、反噬全村的邪偶!村民为求自保,竟听从邪道蛊惑,以“人鬼同居”的邪异葬俗,世世代代用亡者的头发和怨气喂养邪物!最终养虎为患,怨发成精,形成了这“发蛊”之祸!而那井中女子(“水娘娘”),恐怕就是百年前屈死的柳叶儿!她的怨魂被邪术和这祠堂的怨气滋养,也化作了索命的厉鬼!昨夜井边幻影、噩梦鬼压床、衣柜鬼眼…皆源于她!

人心之恶,官逼民反!邪术之毒,遗祸百年!村民之愚,助纣为虐!这丰门村的邪源,竟是如此令人发指!

“老狗!你找死!”玄尘老道被揭了老底,枯槁的脸瞬间扭曲,眼中杀机毕露!他枯爪般的手猛地掐诀,一股浓烈的黑气就要扑向那老村民!

“呃啊——!”就在这混乱之际,青玄左臂的剧痛达到了顶峰!那疯狂钻探的发丝似乎受到了祠堂邪气和老村民话语的双重刺激,变得更加狂暴!脓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更多的灰白发丝如同蛆虫般扭动着,试图冲破他右手死死掐住的封锁线,向心脉钻去!那股冰冷的、麻痹的邪气,己经侵染到了肩膀!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一旦邪气攻心,他必死无疑!全身精血将被这发蛊吸干,成为滋养邪物的养料!

绝境!真正的绝境!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绝望中,青玄那属于茅山道士的坚韧道心和对邪祟的刻骨仇恨,反而如同被淬炼的钢铁,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玄尘老道的话,老村民的哭诉,如同碎片在他脑中飞速组合!

“发蛊…怨气凝发…需活人精血滋养…”

“血食…心头阳气…”

“官爷…水娘娘…”

“百年怨气…邪力相引…”

“以血为引…诛邪灭形…”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青玄混沌的意识!

“发蛊以怨气为根,以精血为食…它既是诅咒,也是…联系!”青玄心中狂吼,“它联系着柳叶儿的怨魂(水娘娘),更联系着这祠堂里以她头发为引的官偶邪力!它钻入我的血肉…何尝不是…将我的法力…我的纯阳血气…也带到了这邪力的核心之中?!”

“既然你要吸…那就让你吸个够!”

青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他不再用右手去死死掐住左臂封锁邪气!反而猛地松开!

同时,他强忍着左臂钻心蚀骨的剧痛和那麻痹感,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闪电般地伸入自己怀中!摸索着!

昨天入山采药…为了防备毒虫瘴气…他随身带着几样东西!

一块…风干坚硬的…雄鸡喉骨!(雄鸡司晨,至阳破晓,喉骨乃阳气凝聚之处!)

一小瓶…粘稠暗红的…黑狗血!(戌狗守门,至阳破邪,黑狗血更是破煞克阴的至宝!)

还有…画符用的…朱砂!(纯阳矿物,画符引灵,驱邪镇煞!)

找到了!

青玄眼中精光爆射!不顾左臂脓血喷涌、发丝狂舞,他猛地用右手食指,蘸取了粘稠的黑狗血!又飞快地混合了朱砂!最后,狠狠地将那坚硬的雄鸡喉骨…碾碎成粉!混合在黑狗血与朱砂之中!

粘稠、暗红、散发着浓烈腥气与至阳破煞气息的混合物,瞬间形成!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邪魅伏藏!”

青玄口中急速念诵画符起笔咒!他无视了玄尘老道即将发出的邪法,无视了那几个惊恐的村民,无视了神龛中那两尊散发着冰冷邪意的官偶!他所有的精神、意志、残存的法力,都凝聚在右手那沾满了至阳破邪混合物的食指之上!

他的目标——是自己那正在被发蛊疯狂侵蚀、脓血喷涌、灰白发丝扭动的左臂!

就在那五道乌紫指痕的核心!在那脓血和发丝喷涌最剧烈的伤口之上!

青玄的食指,如同饱蘸了雷霆的判官之笔,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和凛然不可侵犯的破邪意志,狠狠地…画了下去!

他要画的,是茅山镇山秘符之一,专破至阴至邪之物,威力霸道绝伦,对施法者自身亦有反噬风险的——

“五雷破邪符!”

笔落!血朱砂混合着黑狗血和雄鸡喉骨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青玄自己那被邪气侵蚀、腐烂流脓的皮肉之上!

“嗤——!!!”

一股浓郁的白烟,混合着极其刺鼻的焦臭和发丝被烧灼的诡异腥甜味,猛地从青玄左臂的伤口处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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