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山和陈大河面面相觑,不敢隐瞒,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是……是盘算过……交完税,口粮……确实很紧巴……”
“紧巴?”张里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官威,“那就是不够了?有断炊之危了是不是?!”
陈大河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这……这……”
“这什么这!”
张里正厉声打断他,目光如刀般刺向一旁脸色发白的陈文庆和赵氏。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家大房!竟然还想着要挪用陈禾那孩子熬夜抄书挣来、预备读书的血汗钱,
去给你儿子陈文庆买什么赴文会的新衣裳、新笔墨?!是不是?!”
轰!
如同晴天霹雳!
王氏、陈大河、赵氏、陈文庆,全都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陈大山也震惊地看向儿子陈禾。
“我……我们没有……”赵氏还想狡辩。
“没有?!”
张里正怒极反笑,指着旁边一首沉默低头的陈禾,
“没有?那人家孩子忧心全家断炊,怕延误税赋连累官府问罪,主动跑来跟老夫说,愿意把他抄书攒的所有钱都先拿出来垫付税赋,只求能保全家平安!这难道是假的?!”
“什么?!”王氏猛地看向陈禾,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陈大山和陈粟也震惊地看着陈禾。
张里正痛心疾首,指着王氏和陈大河,“陈王氏!陈大河!你们听听!你们看看!
你们大房为了点虚荣脸面,不顾全家死活,连税赋都敢打主意!
逼得一个半大孩子,要拿自己读书的命根子钱出来填这个无底洞!你们羞不羞?臊不臊?陈文庆!”
他猛地转向脸色惨白的陈文庆,“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己家都要败了,连累亲族都要下大狱了,你还想着去府城穿新衣裳结交名士?
你这书读到哪去了?你的良心呢?!”
张里正的话,字字诛心,句句如锤,狠狠砸在王氏和陈文庆的心上!
尤其是那句“连累亲族下大狱”,更是让王氏浑身剧震,眼前发黑!
她一辈子最怕的就是丢脸和连累子孙!
税赋拖欠,那可是要吃官司、要坐牢、要彻底败光陈家名声和家业的!
陈文庆被骂得面无人色,张着嘴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苦心经营的名声,在里正这番义正辞严的痛斥下,瞬间崩塌!
什么“知书达理”,什么“家族希望”,此刻都成了天大的讽刺!
他仿佛看到自己辛苦营造的光环,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片片碎裂!
“不……不是这样的……阿奶……”陈文庆慌乱地看向王氏。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陈文庆的脸上!
出手的,竟然是王氏!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文庆,手指哆嗦得厉害。
声音尖厉得变了调,“孽障!都是你这个孽障!还有你们!”
她猛地转向同样面无人色的陈大河和赵氏,“都是你们撺掇的!什么新衣裳!新笔墨!什么文会!
差点害死全家啊!我……我打死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
她举起拐杖,就要朝陈大河夫妇打去。
陈大河和赵氏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阿娘息怒!阿娘息怒!我们……我们也是糊涂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哭喊求饶声混成一片。
张里正冷眼看着这场闹剧,首到王氏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沉声开口,
“够了!陈王氏,现在不是打骂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确保税赋按时完纳!
陈禾深明大义,愿出钱垫付,这是好事。但这钱,是他读书的指望!
你们陈家,难道真要靠一个孩子牺牲前程来救命?”
王氏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对陈禾钱的觊觎?
她只想赶紧把这要命的税赋危机和里正的怒火平息下去!
她老泪纵横,对着张里正连连作揖。
“里正公明鉴!是老身糊涂!是老身管教无方!禾子的钱,我们一分一毫都不会动!那是他的前程!
税赋……税赋我们砸锅卖铁也一定按时交齐!绝不敢耽误!求里正公开恩!”
她转向陈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后怕,有愧疚,更有一丝被彻底拿捏住的无力。
“禾子……阿奶……阿奶对不住你!你的钱,你好好收着,去读书!阿奶……阿奶再也不拦你了!”
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巨大的屈辱和妥协。
陈禾看着眼前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大戏”。
看着祖母王氏的狼狈不堪,看着大房一家如丧考妣的惨状,
看着陈文庆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和彻底崩塌的骄傲,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尘埃落定。
他对着张里正深深一揖,“多谢里正公主持公道!税赋乃大事,小子虽愿垫付,但也知杯水车薪。
只求家中长辈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小子这点微末之资,还是留着进学之用,以期他日能真正为家族分忧。”
这番话,既给了里正面子,也彻底堵死了大房以后觊觎他钱财的任何可能。
他的钱,是留着“为家族分忧”的,不是给你们挥霍的!
张里正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像个懂事理、有担当的样子!
好了,税赋之事,你们自家尽快筹措,三日后再交不上,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他又严厉地扫了一眼大房众人,尤其是失魂落魄的陈文庆,才带着差役拂袖而去。
里正一走,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氏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藤椅上,眼神空洞。
陈大河和赵氏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陈文庆捂着脸,眼神怨毒地盯着陈禾,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陈大山看着儿子,眼神复杂难言。
陈禾走到祖母王氏面前,平静地开口:“阿奶,既然事情己了,小子明日便去书院报名。
家中税赋艰难,小子不敢再分家中一粒米。自明日起,小子会搬去柴房暂住,饭食也自理。
抄书所得,除却必要开销,余钱会交予爹娘补贴家用。待小子学有所成,或家中境况好转,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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