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深渊的震荡，让祭坛的岩壁簌簌剥落。幽冥之水如被煮沸，腥腐的泡沫裹挟着千年亡魂的哀嚎，向上翻涌。
鸮胎在沸腾的血池中心膨胀、扭曲。它的形态己非胎体，而是一团由无数怨毒眼瞳构成的漩涡，嘶鸣震荡着陈垣的骨骼——“鸮……誓……不……灭……”
南乔的身影在鸮胎上空燃烧。魂魄为柴，血衣为焰，焚尽的光屑化作千万只赤蝶，疯狂啃噬着鸮瞳。每一只蝶翼落下，都让鸮胎表面发出灼铁浸水般的“嗤”响。她在用最后的生命，撕开邪胎坚不可摧的黑暗外壳。
“就是现在！”姬衍的声音隔着血浪传来，嘶哑却清晰。陈垣手中残镜嗡鸣，那被生母血书浸染的古铜骤然滚烫！镜面龟裂处迸射出刺骨寒芒，它不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柄用绝望与爱锻出的刃！
他以全身之力，将这破碎的刃刺入南乔撕开的裂缝——
滋啦——！！刺耳的裂帛声响彻深渊！
鸮瞳漩涡发出崩塌般的嘶嚎。怨念洪流如决堤般从裂缝中喷薄而出，冲击在陈垣身上，每一道都如冰锥剐过灵魂！血池在逆流，幽冥在坍塌，祭坛在分解！
镜面彻底碎裂！青铜的碎片混合着燃烧的赤蝶和鸮的污秽，在血水中迸射、消融。
一切归于死寂。
硝尘与血雾缓缓沉降。深渊破碎的空洞之上，再无漩涡，再无血蝶……亦无那抹燃魂的红衣身影。唯有陈垣，跪在冰冷刺骨的淤泥中，浑身每一寸都浸透幽冥的寒意与业火的灼痕。
冰冷，窒息。可当他缓缓摊开颤抖的掌心——
一片核心的青铜镜碎片，安静地躺在那里。
碎片边缘锋利如新割，镜背古老的鸮目图腾己被裂痕贯穿。触手并非冰凉，而是带着一丝奇异的……如同活物的温热。那温度，像寒夜枯枝上最后一星残烬，微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这不是错觉。他握紧它，像握住一道没有实体的伤口。寒意从脊椎深处蔓爬上来，那是时空在他体内留下的刻痕。但碎片残留的温度，却也带来一丝诡异的慰藉，仿佛……在彼岸的虚无中，仍有未尽的言语在低吟。
现代，国家博物馆实验室。惨白灯光刺目。
陈垣猛地惊醒，冷汗浸透白大褂，冰得他一阵战栗。指尖仍残留着血池淤泥的黏腻与破碎镜刃的冰凉。他下意识握紧拳头。
掌心，突兀的刺痛传来。
一枚从未存在于现实档案中的青铜镜碎片，棱角狰狞地扎在他肉里。镜背的裂痕深处，鸮目的残形如同烙印，仿佛刚刚从幽冥祭坛的血水中捞出，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怨念的寒气与一股奇异的、温暖的生命余韵。
他踉跄起身，推开厚重的实验室防爆门。秋日暮光，如同烧熔的金子泼洒进走廊。逆光处，一树枯枝的剪影突兀地印在玻璃幕墙上。
就在那枯枝最细的一缕投影边缘，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墨色发髻绾着一支再简单不过的木簪。
没有面孔，甚至没有具体的衣物褶皱，只有一道沉寂的影子。
风过，实验室窗外飘来一丝清冷的幽谷梅香，极其淡，却瞬间冻结了陈垣的呼吸。
那缕梅香擦过耳际时，似带着无法分辨的低语：
“幽冥路冷……你掌中星火……未熄……”
青铜碎片在他掌心骤然灼热，血滴顺着裂隙滑落。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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