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窗棂时，王玉夕的手指先于意识醒了过来。
她蜷在炕角，掌心被什么硌得发麻。
迷糊间去摸，触到块温热的金属——是阴阳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她猛地睁眼，月光早没了，可盘上那圈刻纹还在动。
金纹边缘的细密刻痕像活过来的星子，顺着盘身缓缓流转，在晨雾里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她屏住呼吸，指尖轻轻碰上去。
不是灼痛的烫，是带着暖意的热流，顺着指腹窜进血管，沿着手臂往心口钻。
她浑身一震，听见胸腔里传来嗡鸣，像有只小鸟在扑棱翅膀。
窗台上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走，她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在抖。
"阿夕起得早。"
门轴吱呀一声。
王老太爷端着茶盏站在门口，灰布衫洗得发白，茶盏里的茉莉花飘出淡淡香气。
他目光扫过她掌心的阴阳盘，眼角的皱纹忽然松了些："刻纹显了？"
王玉夕慌忙把盘往怀里藏，却见爷爷己经迈步进屋，茶盏搁在炕桌上时发出轻响："别怕，这是好事。"他坐下来，枯瘦的手覆在她手背，"阴阳盘分三层，你之前用的是第一层'显灵'。
昨夜那刻纹，是第二层'纳灵'开了。"
"纳灵？"王玉夕盯着盘上流转的刻痕，"能吸收天地灵气？"
"对。"爷爷从裤兜摸出个铜铃铛，在她面前晃了晃。
铃铛没响，可她忽然闻到松木香——是爷爷常烧的降真香。"你试试引着盘里的热流走经络。"他说，"像我教你的冥想法，把气往丹田聚。"
王玉夕依言盘腿坐好，把阴阳盘放在膝头。
刻纹流转得更快了，那热流顺着指尖往上爬，经过手肘时，她听见"叮"的一声，像琴弦拨动。
爷爷的手按在她后颈大椎穴，温度透过粗布衫渗进来："沉住气，跟着热流走。"
热流到了心口，突然散成细网，顺着十二正经往西肢钻。
她额头渗出薄汗，却觉得浑身轻快，连前几日被黑气撕伤的胳膊都不疼了。
当热流终于汇入丹田时，她听见爷爷轻笑："成了。"
她睁眼，正撞进爷爷带笑的眼睛里。
茶盏里的水纹轻颤，倒映着他眼角的光："小成境界的门槛，你算跨进去了。"
夜来得比往常快。
王玉夕把阴阳盘压在枕头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吸收灵气时的轻快还在，可后颈总像有根细针在扎——她想起梦里那张和自己有七分像的脸，眉心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
"阿夕，睡吧。"奶奶在隔壁屋喊。她应了一声，闭紧眼睛。
黑暗里有风声。
这次不是梦境的白雾，是座残旧的祭坛。
月光从破顶漏下来，照在红衣女子身上。
她的长发散着，眼尾的黑气凝成利爪，指甲尖泛着青："你以为这点本事就能镇压我？"
王玉夕后退一步，脚底绊到块碎石。
她摸到怀里的阴阳盘——白天吸收的灵气还在丹田滚着，像团温水。
红衣女子的利爪破空而来，带起腥风，她咬着牙抬手，那团温水突然烧起来，在身前凝成道金色屏障。
"砰！"
利爪撞在屏障上，溅起火星。
王玉夕膝盖一软，额头抵着屏障，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爷爷白天说的话在脑子里转："灵气不是死物，你护着谁，它便护着谁。"她盯着红衣女子扭曲的脸，突然喊："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女子的声音裂成两半，半是哭腔半是冷笑，"我是被这破盘困住的鬼！
是被你们王家背叛的——"
"住口。"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王玉夕抬头，月白长袍的虚影立在祭坛中央，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手，光剑从指尖凝出，剑尖首指红衣女子："她是盘灵选中的传人，你伤不得。"
"无名！"红衣女子尖叫，"你当年护着他，现在又护着她？"
无名的虚影晃了晃，像被风吹散的烟。
他转头看向王玉夕，眼尾的纹若隐若现："用意念沟通盘心。"他说，"你白天引的灵气，现在该还给盘了。"
王玉夕攥紧阴阳盘。
刻纹突然暴涨，金光裹着她的手，烫得她几乎要松手。
可那热流顺着胳膊往盘里涌时，她听见盘身发出钟鸣般的嗡响。
红衣女子被金光困在光柱里，黑气像被火烤的蜡，滋滋作响。
"《清心咒》。"无名的声音轻了些，"念出来。"
王玉夕想起爷爷教的口诀，喉咙发紧，却还是念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每念一句，光柱就亮一分。
红衣女子的身影开始透明，她盯着王玉夕的眼睛，忽然笑了："你会知道的......王家的秘密......"
话音未落，她就被金光吞没了。
王玉夕猛地坐起来，额头全是汗。
窗外的月亮还挂着，可阴阳盘在她手里发烫。
她借着月光看，刻纹比昨夜更清晰了，每道纹路里都流转着细碎的星光，像藏着整片银河。
她摸了摸心口，心跳渐渐慢下来。
梦里的痛觉还在，可头不疼了，连呼吸都带着清甜的草木香——是灵气留在体内的余韵。
晨鸡打鸣时，王玉夕抱着阴阳盘坐在院门口。
她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试着调动白天学的法子：引天地灵气入体。
指尖刚触到盘身，那热流又涌了上来。
这次不是顺着血管，是顺着鼻尖的风——她忽然闻见三里外老槐树下的露水味，听见村头张婶家的大黑狗在打哈欠，连篱笆上那朵蔫了的野菊，花瓣上的虫洞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惊得松手，阴阳盘"当啷"掉在青石板上。
"阿夕？"爷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起这么早做什么？"
王玉夕弯腰去捡盘，指尖碰到刻纹的瞬间，又有热流窜进身体。
这次，她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不是人声，是风里的窃语，是草叶的呼吸，是地底下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攥紧阴阳盘，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后颈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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