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三刻,纯阳村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起来。
王玉夕正蜷在炕头揉着发烫的锁骨,那枚露珠状的玉坠子像块烧红的炭,在她掌心烙出浅红的印子。
窗外老槐树的枝叶拍打窗纸,沙沙声里混着极细的呜咽,像有人在风里哭。
"咔嚓——"
炸雷劈开云层的瞬间,整间土屋都晃了晃。
王玉夕猛地掀开窗纸,就见西北方腾起刺目红光,映得半边天血一样红。
那方向她再熟悉不过——是王家祖坟所在的鹰嘴山。
"爷爷!"她赤着脚冲出门,正撞进王老太爷怀里。
老人的手比往常凉,却把她护得很紧,浑浊的眼睛盯着红光方向:"龙脉动了。"
"龙脉?"王玉夕想起爷爷教她看风水时说的话,"是祖坟护着的那条?"
王老太爷没应声,只攥着她手腕往堂屋走。
供桌上的青铜灯盏忽明忽暗,照见他后颈那道红痕比昨夜更深,像被指甲抠进了皮肉里。"去把我枕头下的罗盘拿过来。"他声音发哑,"还有你奶奶的铜钱剑。"
王玉夕翻出罗盘时,金属表面凝起细密水珠。
她记得爷爷说过,这是"气乱"的征兆,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砸进块大石头,风水局里的灵气在疯狂乱窜。
"走。"王老太爷扯过她的粗布外套,"天一亮就去鹰嘴山。"
第二日卯时,晨雾还没散透。
王玉夕跟着爷爷踩着露水往鹰嘴山走,布鞋裤脚全湿了。
山路上的野蔷薇勾住她的裤管,她正弯腰去扯,前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位可是王家的?"
穿黑袍的道人从树后转出来,腰间挂着桃木剑,剑穗是少见的黑麻线。
他笑得和善,眼角却吊得厉害:"在下玄真子,受贵村村长所托来镇煞。
昨夜鹰嘴山那雷劈得蹊跷,怕是有阴物动了坟脉。"
王老太爷脚步顿住,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剑:"村长何时请的先生?"
"昨夜亥时。"黑袍道人摸出张黄符晃了晃,符纸边缘焦黑,"我在村口土地庙歇脚,见东南方有煞光,正打算去查,就被村长拦了。
他说王家祖坟紧要,让我先来迎两位。"
王玉夕盯着他的鞋。
晨雾重,山路上全是泥,可这道人的黑布鞋干干净净,连鞋尖都没沾泥星子。
更怪的是,他说话时,身边的野蔷薇突然蔫了,花瓣打着旋儿往下掉,像被抽干了生气。
"既然先生是村长请来的,便同路吧。"王老太爷虚虚抬手,"劳烦前头带路。"
黑袍道人应了声,转身时袖口滑下截——腕间有块青紫色的斑,形状像团扭曲的火焰。
王玉夕心头一跳,爷爷教过她,那是"魔印",西方邪修才会有的东西。
祖坟在鹰嘴山半山腰,九座青砖坟包呈北斗状排列,中间立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
黑袍道人刚跨进坟圈,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唰"地垂下来,像无数条绿色的手臂拦住他的路。
他脸上闪过丝慌乱,很快又堆起笑:"这树有灵性,倒是省了我贴镇树符。"
王玉夕没接话。
她假装蹲下去看墓碑,指尖悄悄摸进怀里——那枚阴阳盘被她用红布包着,是爷爷说"不到生死关头不许用"的传家宝。
红布刚掀开条缝,盘面就泛起暖融融的金光。
王玉夕余光瞥见,黑袍道人背后浮起团半透明的影子:人身,却长着蝙蝠的翅膀,额头有尖角,正张着嘴对老槐树吐黑气。
"爷爷!"她故意踉跄着撞向王老太爷,"这碑上的字...怎么模糊了?"
王老太爷顺势扶住她,眼角的余光扫过阴阳盘的金光。
他咳嗽两声,从怀里摸出把碎米:"阿夕,去把东南方那棵歪脖子松的枯枝捡来。
我要布个生门阵,先稳住龙脉。"
黑袍道人立刻插话:"生门阵得用雄鸡血,碎米压不住的。
我去村里取——"
"不用。"王老太爷把碎米撒向老槐树根部,"这山有山神守着,雄鸡血倒犯了忌讳。"他冲王玉夕使了个眼色,"阿夕,跟我来。"
老槐树的树干上有道半人高的裂缝,王玉夕凑过去时,鼻尖突然涌进股松针的清香。
有凉凉的东西钻进她眉心,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说话:"西夷邪祟己侵入龙脉,若不及时修复,王家气运将断。"
她猛地抬头,就见老槐树的年轮里浮出道青灰色的影子,是个白胡子老头,穿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烟袋:"我是守了这山三百年的老槐精。
那黑袍子身上带着魔鬼的味儿,他想抽干龙脉的灵气,养他们的邪物。"
"那要怎么修?"王玉夕攥紧阴阳盘,"爷爷的生门阵能行吗?"
"生门阵是引子。"老槐精的影子淡了些,"你用阴阳盘照出阴煞走向,你爷爷布五行符阵压根基,最后用七星归位阵锁死。
记住,阵眼在第三座坟的碑下——"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黑袍道人的冷笑:"小丫头片子,躲这儿说什么呢?"
王玉夕转身,正撞进他阴恻恻的目光里。
那魔鬼虚影此刻完全显形了,翅膀几乎要碰到老槐树的枝桠。
她捏紧阴阳盘,感觉盘面在发烫,像在提醒她什么。
王老太爷的碎米己经撒完,坟圈周围浮起层淡金色的光。
他冲王玉夕点头,她立刻举起阴阳盘。
金光如流水般漫开,照出地下蜿蜒的黑丝——那是被邪术污染的龙脉灵气。
"东南三,西北七。"王玉夕报出方位,"爷爷,用朱砂!"
王老太爷早备好了朱砂袋,顺着她指的方向撒出七道弧线。
黑丝碰到朱砂的瞬间发出"滋啦"声,像热油里溅了水。
老槐树的枝叶开始摇晃,落下的叶子打着旋儿钻进土里,把没烧尽的黑丝裹住。
"七星归位!"王老太爷大喝一声,最后把朱砂撒成斗状。
阴阳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震得王玉夕虎口发麻。
盘面中心的八卦图疯狂旋转,原本柔和的金光变得刺目,连老槐精的影子都被映得透明。
她听见极远的地方传来钟声,像来自地底,又像来自云端。
"走!"王老太爷拽着她往山下跑,"阵成了,但压不住太久!"
等两人跑到山脚下,再回头看时,鹰嘴山的雾里隐约有黑影在窜。
那黑袍道人站在老槐树下,魔鬼虚影正啃食他的后背——可他的表情竟是笑的,像是在享受疼痛。
"爷爷,他......"
"走。"王老太爷的声音比山风还冷,"回村。"
等他们赶到村口,村长王伯正蹲在井台边抽烟。
看见两人,他慌忙站起来,烟杆掉在地上:"咋样?
那雷......"
"没事了。"王老太爷拉着王玉夕往家走,"就是阵脚松了,紧一紧就好。"
王玉夕回头看了眼鹰嘴山方向。
晨雾散了些,她好像看见老槐树上有个青灰色的影子在挥手。
而那黑袍道人的黑布鞋,此刻正歪在山路旁的草丛里,鞋帮上沾着新鲜的泥——和他昨夜说的"没沾泥",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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