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漪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杯中清亮的茶汤映着月光,也映出她眼底瞬间掠过的复杂光芒,那是一丝被顾倾城点破心思的狼狈,一丝对眼前这病态女人赤裸裸杀意的忌惮,而更多的,则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冷冽锐气。
她最终还是没有喝下那口茶,只是将茶杯轻轻放回了原处,随着杯底与杯托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响,她缓缓抬起眼,迎向顾倾城那双幽深得令人心悸的灰蓝色眼眸,唇边那抹惯常的清雅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种独属于文人那份源于骨子里的桀骜。
顾倾城满意地欣赏着眼前两位“盟友”的转变。她苍白的手指依旧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感受着玉石上传来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残留印记,嘴角那抹神秘莫测的弧度加深了。
她微微偏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巨大的、闪烁着伊莎贝拉影像的屏幕,灰蓝色的瞳孔深处,病态的狂热与冰冷的计算交织翻涌。
月光如水,无声地见证着,这三个风格迥异、心思深沉、同样危险的女人,在这清辉之下,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没有男人间那种言语的承诺,没有歃血的仪式,只有空气中弥漫开的、无声而致命的默契。沈冰月的冷冽,秦清漪的沉静,顾倾城的诡谲,三股无形的气场在月色下碰撞、交融,最终编织成一张庞大、精密、冰冷刺骨的网。
而此刻的这张网正从这林氏庄园的露台之上,带着三位顶级猎食者的意志,向着城市灯火深处那个对此浑然不觉的猎物,缓缓地、坚定地收紧。目标,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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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远离城市喧嚣繁华的内陆腹地,藏着一片静谧到近乎凝滞的所在。
重重叠叠的苍翠古木如同沉默的卫兵,拱卫着深处一座气象森严的深宅大院。岁月在青黑色的高墙上刻下斑驳痕迹,朱漆大门厚重得仿佛能隔绝尘世所有纷扰。
宅院最深处,一方小巧却极尽雅致的天井里,阳光透过稀疏的紫藤花架,洒下细碎的光斑。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素色丝绸唐装的老人,正背对着天井入口,慢条斯理地逗弄着一只悬挂在鎏金鸟架上的画眉。
老人身形清瘦,腰背却挺得笔首,动作舒缓得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他手中捏着一小撮金黄的粟米,指尖稳定地伸向笼中。画眉鸟灵巧地跳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啄食着老人手中的美味。
阳光落在他布满岁月沟壑的侧脸上,一派闲适淡然的模样,仿佛只是个颐养天年的寻常富家翁。
只有偶尔抬眸的瞬间,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才倏地掠过一丝鹰隼般的锐利精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便是陈氏家族真正的定海神针,执掌这艘巨轮超过半个世纪的舵手——陈玄龄。
“老祖宗,”一个穿着深灰色立领中山装、面容古板如同石刻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天井入口,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平缓,是跟随了陈玄龄近五十年的心腹管家陈忠,“老刘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是关于………砚少爷的。”
“怎么,他又给那个女人投钱了?”
陈玄龄喂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听不出喜怒。
“不是!”陈忠赶紧摇了摇头,垂着手,继续平稳地汇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说是今晚林氏的慈善晚宴,砚少爷也有到场。过程……颇有波澜。起因是叶家那个叫叶辰的小辈,试图在拍卖环节给砚少爷设局饵,想引砚少爷入彀,当众出丑。”
画眉鸟在笼中欢快地啄食着粟米,发出“笃笃”的轻响。
“结果,”陈忠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砚少爷非但没上当,反而当场揭穿了那赝品的底细,几句话逼得叶辰骑虎难下,最终急怒攻心,当场……呕了血,被抬了出去。”
陈玄龄布满老年斑的手指轻轻捻动,一粒粟米掉落在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唯有眼底深处,那丝锐利的光芒似乎凝实了一瞬,如同平静深潭下骤然掠过的寒流。
“哦?”老人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小崽子这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倒是有几分………老夫当年的风范了。” 他嘴角的皱纹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极浅,极快。
他踱步到天井角落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案上并无多少文玩摆设,只在正中央,摆放着一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曲面显示器。陈玄龄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屏幕边缘轻轻一点。
屏幕瞬间亮起,无声地播放着一段明显是源自监控视角拍摄的画面,正是慈善晚宴拍卖厅的一角。
画面中,陈砚懒洋洋地斜靠在昂贵的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看着不远处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叶辰。叶辰举着竞价牌的手在微微发抖,额角青筋毕露。旁边,苏清雪搀扶着他,满脸惊慌失措。整个画面充满无声的张力,陈砚那种置身事外却又掌控全局的姿态,被镜头捕捉得淋漓尽致。
陈玄龄浑浊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了几秒,手指随意地在旁边一个触摸板上划动,画面切换,变成了另一段监控——晚宴前厅的走廊。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眼神却闪烁游移的男人,正隐蔽地将一个微型存储器塞进叶辰手中。叶辰迅速将其藏入西装内袋,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老二,”陈玄龄的目光并未从屏幕上移开,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声音平淡无波,“你安插在集团财务部、那个叫周什么的总监………”他略作停顿,似乎在回忆名字,“………叫他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手脚太脏,胆子也太大,连叶家这种破落户塞进来的狗粮也敢吃。”
侍立在一旁、一首屏息凝神的二爷陈宏远,一个身材发福、穿着昂贵丝绸衬衫、手指上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中年男人,闻言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辩解什么,却在父亲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来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鹌鹑,唯唯诺诺地低下头,连声都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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