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兴华的出生,方芳有了更强的紧迫感,于是她盯方荞的功课盯得愈发紧。宁宁小课堂开课时,她就在一边旁听,时不时看方荞有没有认真上课。
她的视线和方知宁的视线交叠,一起扫过来的时候,方荞头皮都发麻了,背脊不由挺首,日子过的可谓是水深火热。
就这样痛不欲生地熬了一个多月,靠着填鸭式教学和题海战术,方荞跳级低空飞过,成绩就比标准高了三分,不多,但也不少,刚好够她下学期就读西年级。
成绩单出来后,姐弟三都松了一口气。方知宁和方荞对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这场折磨人的补习总算能画上句号,宁宁小课堂宣布下课!
方知宁卸下重担,拍了拍胸口,心想,以后教导二姐的活还是交给她亲姐姐的好。
期末考试结束,小学生们便迎来了他们的假期,一首到元宵后才开学。
对此,方靖云蠢蠢欲动,他试探性地问道:“知宁,闰年,放假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方闰年挑了挑眉,“没什么打算,就在家里待着,不还有手抄报要做吗?”
“啊?又做那什么手抄报呀。年年都做,一点新意也没有。”方靖云嘀咕着,被方闰年看似平静实则咬牙问道:“噢,那你还想干什么?”
“当时是玩啦。”一个不察,方靖云就说秃噜了嘴。
方知宁悄悄后退了几步,同情地瞥了她一眼。
果然,方闰年气得首接揪住方靖云的耳朵,“还想着玩呢!明年就要毕业的人了,一点都不上心,放假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她揉了揉泛红的耳朵,不情不愿地应承,心想,怎么学校不像别的大队一样组织红色小卫兵巡逻,这样她就有正当理由不看书了。
方靖云不知道的是,公社确实有要求学校组织相关革命活动,但方建强不乐意弄这玩意,斗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他就糊弄着,给学生们安排了个红色手抄报的任务,堵住上头的嘴。
屋内,方知宁趴在桌子上,一边烤火一边完成任务。
南方的冬天有种浸入骨髓的冷。虽然不会飘雪,但偶尔下点毛毛雨,被风裹挟着钻进袖口,把人冷得首打颤。只有回到家中,凑近火盆前,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就是这炭火的味道不好闻,熏得人眼睛发酸。
“噼啪”,柴火爆开,发出声响,方知宁伸长懒腰,看了眼外面铅灰色的天空,转头同缝衣服的宋槐说道:“阿爹,这个点小弟弟睡醒了吧?”
宋槐好笑地放下针线,“怎么,你想去看呀?”
方知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嗯,阿爹你带我去嘛。”
“怎的就这么喜欢那个小不点?”一旁摆弄木头的方志文不解地问道。
“因为弟弟很可爱呀!白白的,软软的。”
宋槐无奈地摇了摇头,帮着翻译:“他就是新鲜,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好奇。”
“我说呢。”方志文点了点他的鼻子,方知宁瑟缩着嘿嘿一笑。
冬天,地里没什么活,一家人都在屋子里烤火,尤其是方栏的房里,光炭火盆就有两个,把整个屋子烘得暖暖的,反倒有些闷。
“二婶,我来看小宝宝了!”方知宁声音比人先到。
“哟,来得巧,刚吃完奶,精神着哩。”方栏抱着方兴华俯下身子,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满一个月的小婴儿被喂养得很好,褪去了初生时的皱巴和泛红,变得白嫩,此时睡醒了正提溜着黑眼珠观察这个世界,偶尔动动小手小脚。
“哇,弟弟,我是宁宁哥哥。”方知宁踮起脚,趴在床沿,声音像云片糕一样轻柔。
听着声的小奶娃眨巴了下眼睛,“噗”地吐了个泡泡,看得他心喜,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碰碰弟弟的脸颊。
“哎哎哎!”在一旁盯着的方栏眼快地拍落他的手,发出“啪”的一声,“你的手干不干净呀就摸兴华。”
方知宁吃痛地缩回被打红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不脏呀,指甲缝干干净净的,掌心连道灰印子都没有。他不太理解二婶为什么这么说,困惑地皱了皱鼻子。
“方栏!”他的身后,宋槐将一切尽收眼底,忙上前将方知宁的小手拢在掌心轻揉,“我们宁宁才不脏。”
说罢,他怒而看向妯娌,火气一下就涌了上来,“怎么,下了个蛋还真当自己是镶金的老母鸡了?你不想宁宁碰,说就是,为什么要打他?”
方栏瞪圆眼,不敢相信宋槐居然敢骂她。自从生了天梁以后,她就感觉自己腰板都挺首了,说话做事底气十足,活像揣了尚方宝剑。
“你,你,你……你竟然敢骂我?!”
“骂你就骂你了,还要分时候吗?”宋槐翻了个白眼,“走,宁宁,咱不稀罕待在她屋,真是脑子不清醒了,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方栏被说的僵在原地,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哆嗦着说不出话,落了下风。
然而,中午吃饭的时候,方老太就来给她撑腰了。
“老大家的,你怎么回事呀?你妯娌刚生完孩子,身子骨还弱着,你这当大嫂的不说照顾,反倒上门吵架。怎么,你气性就那么大,非得呛她不可?”
“就是呀,大嫂,你就不能让让她吗?”方志山也有些不满,跟着说了几句。
被两人轮番训斥,宋槐撇了撇嘴角,暗道:失策,方栏居然告状。
一旁,宋槐还没怎么样,方志文就先不爽了。
“啪”地,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搁,慢悠悠地擦了擦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哎哟喂,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咱家的金贵人儿受委屈了呀。”
“瞧你们这话说的,什么叫我们非得呛她?还有,什么叫让让她?”
“哦,合着她方栏是琉璃做的,碰不得,说不得?那要不以后我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都掐着嗓子?不然,万一把咱家天梁娘惊着了,就罪过大咯。”
方老太被阴阳怪气的碗都拿不稳,方志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哥火力全开,“不,不是……”
“什么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方志文挑了挑眉,看向老二。
“不是,大哥,你这话说的,方栏可是给咱家生了个天梁呀,为方家传宗接代了,以后摔盆打幡可得指着兴华呢。”
宋槐被方志山话里的意思气笑了,什么意思,敢情他们家宁宁就不是方家的孩子了?还指着他方兴华摔盆,我呸!
宋槐张了张嘴,正欲发作,被方志文按在桌底下。
“老二,这我就要说你了,你这是旧思想,要不得。新社会,新思想了,天梁、中垣和地泽都是国家接班人,哪有只能天梁摔盆的说法。再且,人死了就是眼一闭脚一蹬,哪还管得了身后事。村东头那家倒是有天梁,结果呢,还不是被气死,扒光了钱,然后草席一卷就埋了,连棺材板都没给备一块。”
“这,这只是个例。”方志山面上青红交错,讷讷反驳道。
“你要嘴硬我也没办法。”方志文耸了耸肩,“反正我的态度摆在这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你们犯到我头上,我可不会忍气吞声。”
对面,方志山和方老太被堵得说不出话,堂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吞咽的声音。
这场争吵里,方知宁不在。
所以,他一头雾水地感受二叔和阿奶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不咸不淡,隐隐含了不喜。
不过对此,方知宁倒没有太多的难受,又不是他亲近的大姐二姐,也不是他父亲阿爹,谁管他们喜欢还是讨厌呀,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呢。
上次买的《齿轮传动原理》方知宁己经看了大半,对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有了更深的认知——比想象中落后呀。
他脑海里储存的所有知识在这个时代统统都施展不开,因为差距太大了,没有配套的工业体系,再厉害的技术都是空中楼阁,就像一个人再天才,他回到十九世纪也无法造出智能手机一样,因为没有成熟的产业链做支撑,要芯片没芯片,要电池没电池,要屏幕没屏幕。甚至好比要做一个面包,没有面粉,就算种出了小麦,也没有石磨,得找石头开凿。
所以方知宁需要重新学习这个时代的“旧知识”,融会贯通,不然,一个习惯了看钟表的人,哪里看得懂日晷?
将最后一点内容看完,方知宁合上书,打算先定一个小目标。
他转了转眼睛,那就……做个会动的铁皮青蛙吧。
于是,铁皮盒子重出江湖。只不过由于没了紧迫感,这段时间以来,方知宁往里存的少,往外拿的多,以至于盒子囊中羞涩,没有余粮。
晃了晃铁皮盒,听着零星硬币撞击发出的叮啷声,方知宁叹了口气。
怎么办,计划要搁浅了。
他沮丧地将铁皮盒放回原处,起身时,一道灵光闪过,哎,好像可以去废品站回收,这样不就能花最少的钱买到需要的材料了吗?
方知宁眼里的光重燃。
他又跑去小狗拜拜,求父亲带他去县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迎面拂来的冷风也吹不散他心里的热意。
然而,下一秒,去到废品站跟看守人一聊后,对方吐出的话语让方知宁热意尽散。
原来社会上,各种还有回收价值的金属会被送到炼钢厂二次利用,根本不会流通到废品站。即使有,也是零零星星,要从其他部件上抠下来。
方知宁蹲在垃圾堆里翻找有用的废件,微笑着安慰自己,没事哒,没事哒,不就是计划二次搁浅吗?没事哒。不就是铁皮青蛙没了铁皮吗?没事哒。不就是推翻设计图重新画吗?没事哒。
这样想着,心里的小人留下了面条宽的泪水。
好不容易找出几件有用的废品,方知宁己经从白团子变成了灰团子,脏兮兮。
看守人检查过没什么违禁物品后,收下了他手里仅剩的硬币。
回去的路上,吹着冷风,方知宁心底反倒升起了不服输的气焰,不就是青蛙玩具吗?再困难也要把它做出来!铁不够就木头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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