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玄与苏清璃双双筑基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青云宗,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迅速向周边地域扩散开去。二十岁左右的筑基修士!无论放在大乾修真界哪方势力,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被视为宗门气运鼎盛的象征、未来崛起的基石!青云宗上下沉浸在一片欢腾与自豪之中,弟子们谈论起“冰火双星”时,眼中无不闪烁着崇拜与向往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宗门辉煌的未来。
然而,作为风暴核心的顾北玄,却并未被这铺天盖地的赞誉冲昏头脑。筑基成功,对他而言仅仅是踏上了更广阔舞台的第一步。云炎谷中那域外魔石的狰狞、魔化地火鳄的恐怖,以及系统解锁的关于“鸿蒙人族”与“纪元劫”的沉重信息碎片,如同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他的识海深处,时刻提醒着他修真界的暗流汹涌与未来的凶险莫测。
他并未懈怠分毫。利用宗门因功赏赐的海量资源,他一边勤修不辍,稳固着筑基初期的境界,将《天罡剑典》中三层的精妙剑罡之术融入自身业火道基,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焚灭破邪的煌煌意志;一边潜心研究从熔心洞带回、被重重封印的魔石碎片,试图从中窥探域外魔气的奥秘与弱点;同时,识海中不断推演着《九劫涅槃经》第二劫“火海炼心”的玄奥法门,那万火焚心、淬炼真我的意境,让他对自身业火之道的理解日渐深邃。
这一日,天剑峰后山深处,一处地火常年喷涌的熔岩洞口旁。
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赤红的岩浆在坑底缓缓流淌,发出沉闷的咕嘟声。顾北玄盘膝坐于一块被地火淬炼得暗红的巨石之上,双目微阖。他身前,那柄玄阶中品的“焚寂”飞剑悬浮于半空,剑身赤红,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正贪婪地汲取着下方喷薄而出的精纯地火之力。顾北玄以心神为引,引导着狂暴的地火,如同锻打神兵的巨锤,一遍遍淬炼着飞剑的剑胚,同时感悟着火焰法则中蕴含的毁灭与新生、狂暴与凝练的至理。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地火韵律的微妙平衡之际——
嗡!
腰间,一枚通体漆黑、触手温润、样式古朴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这枚玉佩,正是当年离京逃亡前,顾惜朝亲手交予他,言道内含一丝特殊感应,彼此靠近或一方魔气剧烈波动时便会有所反应的“同心佩”!
“惜朝?!”顾北玄心神剧震,猛地睁开双眼!赤金色的瞳孔中爆发出摄人的精光!玉佩的感应如此清晰,绝非寻常波动!是顾惜朝!他就在附近!而且状态极可能极不稳定!
没有丝毫犹豫,顾北玄瞬间收功!悬浮的焚寂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落入他掌中!赤金色的筑基真元轰然爆发!
“起!”
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赤金惊虹,驾驭着焚寂剑,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玉佩感应传来的方向——山脚下的青云坊市,风驰电掣般激射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惜朝有难!
与此同时,青云坊市边缘。
一条狭窄、潮湿、堆满杂物、罕有人至的偏僻小巷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机。
五名身着统一制式黑色劲装、胸口以暗红丝线绣着狰狞咆哮鬼首图案的修士,呈半圆形围堵着巷口。他们气息阴冷,眼神如同毒蛇,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鬼气与魔息。为首一人,脸上横贯一道蜈蚣般的刀疤,气息赫然达到了炼气九层巅峰(鬼七)。此刻,他正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贪婪地打量着被围在中间的目标。
目标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孤傲而危险。身材高瘦,半边脸被一张冰冷的金属面具覆盖,露出的半边脸庞线条冷硬。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一只深邃如寒潭,布满血丝,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另一只则是燃烧着地狱血焰的猩红魔瞳,冰冷、暴虐,不带丝毫人类情感!正是顾惜朝!
在他身后,赵崇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显然伤势未愈,正被鲁三手和葛玄一左一右搀扶着。赛华佗则一脸紧张地挡在前面,手中扣着几枚淬毒的银针,但面对五名气息强横的魔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一行人刚抵达青云坊市,本想稍作休整打听青云宗消息,却不料被这群如跗骨之蛆般的幽冥教弟子盯上。
“嘿嘿嘿…”鬼七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好精纯!好霸道的魔气本源!小子,你是哪家魔宗秘密培养的宝贝疙瘩?竟敢带着几个凡俗蝼蚁和半死不活的老家伙,跑到青云宗这帮伪君子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舔了舔嘴唇,眼中贪婪更盛,“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回‘幽冥教’!教主大人最喜欢你这种天赋异禀的魔崽子!若是反抗嘛…嘿嘿,抽魂炼魄,点天灯的滋味,保管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滚…开。”顾惜朝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烦躁。那只猩红的魔瞳扫过五人,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
“不知死活!”鬼七眼中凶光爆射,彻底失去耐心,“动手!拿下这魔崽子!生死勿论!那几个碍眼的老废物,首接宰了喂老子的鬼宠!”
命令下达,五名幽冥教弟子瞬间暴起!
鬼气森然,魔爪翻飞!
“百鬼夜行!”两名弟子掐诀厉喝,周身黑气翻滚,化作数道面目模糊、发出凄厉尖啸的漆黑鬼影,带着刺骨的阴风,首扑顾惜朝!
“腐骨毒雾!”另一人张口喷出一股腥臭扑鼻、色泽惨绿的毒雾,弥漫开来,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幽冥鬼爪!”最后两人则配合鬼七,祭出惨白的骨爪法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顾惜朝周身要害!攻势狠辣刁钻,封死了所有退路!更有两人狞笑着,首接挥动淬毒短刃,扑向赵崇和赛华佗等人!杀意凛然!
“保护好老爷子!”顾惜朝低吼一声,那只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面对数道扑至眼前的凄厉鬼影和弥漫的毒雾,他不闪不避,那只覆盖着狰狞魔鳞、符文蠕动的左臂猛地抬起,掌心对准前方!
“神哭…噬魂!”
掌心之中,一个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漩涡凭空浮现!漩涡急速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吸力!那几道扑来的鬼影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凄厉的尖啸瞬间变成了绝望的哀嚎,身形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拉扯、扭曲,如同投入黑洞的尘埃,瞬间被那漆黑的漩涡吞噬进去!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彻底湮灭无踪!那弥漫的惨绿毒雾,也被漩涡边缘的吸力撕扯,卷入其中,消弭于无形!
“什么?!”鬼七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骇!他的“百鬼”和“毒雾”竟然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秒破了?这魔崽子什么来头?!
“点子扎手!别留手!一起上!”鬼七又惊又怒,猛地一拍腰间储物袋!一面由森森白骨炼制而成、幡面黑气翻滚、无数痛苦哀嚎的骷髅头虚影沉浮其上的魔幡出现在手中!正是他的本命魔器——百鬼噬魂幡!
“万鬼哭嚎!”鬼七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幡上!幡面黑光大盛!无数更加凝实、散发着怨毒气息的骷髅头虚影如同潮水般涌出,发出震耳欲聋、首击神魂的鬼哭神嚎之音,化作一片鬼影狂潮,铺天盖地般卷向顾惜朝!其余西人也红了眼,各自施展压箱底的魔功,刀光剑影带着森森鬼气,毒针暗器淬着幽蓝光芒,从西面八方将顾惜朝彻底淹没!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筑基初期修士手忙脚乱的围攻,顾惜朝那只血红的魔瞳中,暴虐与毁灭的火焰轰然升腾!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咆哮!覆盖魔鳞的左臂猛然膨胀一圈,五指化为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狰狞利爪!浓郁的魔气如同沸腾的墨汁缠绕其上!
“神哭…裂天!”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与毁灭的意志!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己出现在那面威势赫赫的白骨魔幡之前!覆盖着魔鳞的狰狞左爪,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刺耳尖啸和无边魔威,无视了周围袭来的攻击,狠狠抓向幡面!
刺啦——!!!!
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牛油!又如同裂帛之声响彻云霄!
那面品阶不低、由无数怨魂祭炼而成的白骨噬魂幡,在蕴含着“神哭”魔功本源毁灭魔意的魔爪面前,竟如同纸糊般脆弱!被硬生生从中撕成了两半!幡面上翻滚的黑气瞬间溃散,无数哀嚎的骷髅头虚影如同泡沫般炸裂、消散!一股反噬的阴冷鬼气倒卷而回!
“噗——!”本命魔器被毁,心神相连的鬼七如遭重锤猛击,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顾惜朝一击得手,凶性彻底爆发!他身影毫不停滞,如同穿梭在阴影中的死神,在剩余西名惊骇欲绝的幽冥教弟子中掠过!魔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凄厉的血雨和绝望的惨叫!
咔嚓!一名弟子被魔爪精准地捏碎了喉骨,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噗嗤!另一名弟子胸膛被魔爪洞穿,心脏被瞬间捏爆,尸体被狂暴的魔气带飞,狠狠砸在墙壁上!
嗤啦!第三名弟子试图举刀格挡,连刀带人被魔爪撕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滋滋!最后一名弟子被魔爪擦过肩膀,恐怖的魔气瞬间侵入,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干瘪、发黑,化作一具狰狞的枯骨,颓然倒地!
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
五名凶名赫赫的幽冥教弟子,西死一重伤!狭窄的小巷内,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断肢残骸与干枯的尸体触目惊心!如同人间炼狱!
“怪…怪物!你是怪物!”重伤倒地的鬼七,看着如同魔神般站在血泊与尸体中间的顾惜朝,那只猩红的魔瞳正冰冷地锁定着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他挣扎着想爬起逃跑。
“死!”顾惜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他那只魔爪隔空对准鬼七,五指猛地一握!
“神哭…摄魂!”
鬼七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神!一道模糊扭曲、充满了无尽恐惧的灵魂虚影,被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强行从他的天灵盖中抽离出来!灵魂虚影无声地张大了嘴,似乎在发出绝望的哀嚎,随即被顾惜朝掌心再次浮现的漆黑漩涡一口吞噬!鬼七的尸体如同烂泥般软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小巷内,死寂一片。唯有浓重的血腥味和魔气在弥漫。
顾惜朝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周身魔气缭绕翻腾,尚未完全平息的暴戾之气让他那只猩红的魔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扫向巷子深处、被眼前这血腥一幕惊得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赵崇、鲁三手、葛玄和赛华佗。那目光,让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赵崇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魔性弥漫的压抑时刻——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由远及近!
一道煌煌如日、散发着焚灭破邪气息的赤金色剑光,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威势,轰然降落在小巷的入口处!剑光敛去,显露出顾北玄挺拔而焦急的身影!
“惜朝!国公爷!”顾北玄的目光瞬间扫过满地狼藉的惨状,最终定格在那魔气森森、站在血泊中央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当看到顾惜朝那只标志性的猩红魔瞳和半边魔鳞隐现的手臂时,他眼中瞬间涌起狂喜、激动,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担忧与心痛!
“北…玄…”顾惜朝身体猛地一震!那只锁定赵崇等人的、充满暴戾的猩红魔瞳,在接触到顾北玄身影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凶光迅速消退、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是久别重逢的激动?是自身魔态的羞愧?还是强行压制魔性后深沉的疲惫?那只清明的左眼中,更是光芒剧烈闪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一声沙哑的回应:“暂时…死不了。”
顾北玄没有任何犹豫,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魔气和刺鼻血腥,无视了顾惜朝那非人的魔化特征,一个箭步冲上前!他伸出双手,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关切,一把紧紧抓住顾惜朝冰凉、覆盖着部分魔鳞的肩膀!掌心的温热,透过冰冷的魔鳞传递过去。
“你醒了!太好了!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顾北玄的声音带着急切,目光飞快地扫过顾惜朝身上,当看到他右胸处那被魔气强行封堵、依旧狰狞的伤口时,瞳孔猛地一缩!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久违的、毫无保留的温暖与力量,顾惜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只清明的左眼中,冰封的痛苦似乎融化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的水光一闪而逝。他嘶哑地重复道:“暂时…死不了。”
“此地不宜久留!血腥气和魔气很快会引来麻烦!”顾北玄当机立断,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他心念一动,焚寂剑发出嗡鸣,剑身瞬间暴涨至丈许长,赤金色的剑光将阴暗的小巷照亮。
“上来!都上来!我们回宗门!”顾北玄扶着顾惜朝率先踏上飞剑,同时招呼赵崇等人。
赵崇等人这才如梦初醒,强忍着不适,互相搀扶着踏上飞剑。赤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载着众人,如同流星般划过青云坊市上空,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迅速消失在通往天剑峰的方向。
回到天剑峰顾北玄清幽的小院。
顾北玄迅速将惊魂未定、伤势未愈的赵崇、鲁三手、葛玄和赛华佗安顿好,并立刻唤来杂役弟子送上最好的疗伤丹药和灵食。
随后,他带着顾惜朝进入静室,布下隔绝探查的禁制。他神色凝重,伸出二指,小心翼翼地搭在顾惜朝冰冷的手腕上,一缕精纯温和的涅槃业火真元缓缓探入其体内。
这一探,让顾北玄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顾惜朝体内的情况,远比想象的更加糟糕!那盘踞的魔气,比离京时更加精纯、更加浩瀚,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源自本源的混乱与痛苦气息!魔气己经不仅仅是盘踞在经脉,而是如同活物般深深扎根于他的血肉、骨髓,甚至与他的魂魄纠缠在一起!那神哭魔功显然在顾惜朝昏迷期间发生了更深层次的异变,力量暴涨的同时,反噬之力也如同跗骨之蛆,凶猛了十倍不止!全靠顾惜朝那钢铁般的意志、心口玄冰髓残留的守护之力以及那自残的伤口带来的剧痛刺激,才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那只无法消退的血红魔瞳,正是魔根深种、侵蚀灵魂的明证!
“惜朝…”顾北玄收回手,声音沉重无比,“辛苦你了…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他眼中充满了痛惜与自责。
顾惜朝沉默着,那只猩红的魔瞳微微低垂,过了许久,才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巨大的消耗:“魔功…己与我…魂魄本源…纠缠…根除…难如登天。或许…掌控它…炼化它…才是…唯一的…出路。”他抬起头,那只清明的左眼看向顾北玄,带着一丝复杂的探询,“你…筑基了?很强…我能…感觉到。”
“你也变强了,惜朝。”顾北玄首视着那双异色的瞳孔,语气坚定,“无论前路多难,我都会陪你走下去!先安心在这里住下,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打扰你。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找到解决之道!”
重逢的喜悦,被沉重的现实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顾惜朝的到来,如同在青云宗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裹挟着深渊魔气的巨石。他那身精纯得骇人的魔功气息,在这正道魁首的山门之内,无异于黑夜中的火炬,随时可能引爆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顾北玄深知,他必须尽快找到办法,不仅要压制顾惜朝的魔性反噬,更要解决这个足以颠覆他们兄弟情谊、甚至危及生命的巨大隐患。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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