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晚,寂静得如同沉入深海。走廊的灯光被门缝过滤成一道昏黄细线,斜斜地切割着病房内的黑暗。米小月闭着眼,呼吸刻意放得平缓悠长,如同陷入沉睡。然而,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像绷紧的琴弦,敏锐地捕捉着病房内外最细微的声响。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把手传来极轻微的、金属转动摩擦的“咔哒”声。声音小得如同幻觉,但在米小月高度戒备的感知里,却如同惊雷。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高大的黑影侧身闪了进来,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和……鬼祟。是米建国。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径首走向角落的壁橱,目标明确地拿出那件深灰色夹克。
黑暗中,米小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细不可察的缝隙,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手,目光穿透昏昧,牢牢锁定那个身影。
米建国拿到外套,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壁橱前,背对着病床,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快速地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瞬间亮起,映亮了他半边侧脸,那上面没有疲惫,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焦虑和一丝……狠厉?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击着,似乎在查阅什么信息,又像是在删除什么。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像跳动的鬼火。
米小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是在删那张照片?或者……是在联系那个“老黑”?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就在这时,壁橱旁边的洗手间门,也悄无声息地开了。李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显然也没有睡,或者说,她一首在等着。
“拿到了?”李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紧绷的沙哑,在寂静中却异常清晰。她没看米建国,目光反而越过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飞快地扫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女儿。
米建国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得肩膀猛地一耸,手机差点脱手。他迅速按熄屏幕,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被撞破的恼怒和一丝慌乱,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却充满了火药味:“你出来干什么!小声点!别吵醒她!”
“吵醒?”李娟冷笑一声,那笑声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冰冷刺骨。她向前逼近一步,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话语里的怨毒和绝望却像淬了毒的针,“米建国,你还有脸怕吵醒她?你心里……还有这个女儿吗?!”
米建国似乎被噎了一下,语气更加烦躁,带着一种急于脱身的粗暴:“你又在发什么疯!我拿个手机而己!公司有急事!”
“急事?是急着去擦屁股吧?”李娟的声线陡然拔高了一点点,随即又强行压下,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指着病床上模糊的轮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看看她!米建国,你好好看看她!她才十八岁!刚捡回一条命!高考……她盼了多久的高考,就这么毁了!就因为你……因为你那些见不得人的……”
“够了!”米建国猛地低吼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一把抓住李娟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娟痛呼了一声。他粗暴地将她往洗手间方向拖拽,试图将她推回去,隔绝这危险的对话。“回你该待的地方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李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控诉,却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向米建国,也狠狠刺入了米小月的耳膜:
“米建国!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十五年前,小月的亲妈是怎么死的?!那场意外……真的是意外吗?!”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怨毒,“你为了钱……为了那笔该死的保险金……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呢?现在你是不是又想故技重施?!你看小月不顺眼了?觉得她碍事了?怕她知道什么?还是……你那个姘头又等不及了,催着你动手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米小月的灵魂上!
十五年前……亲妈……保险金……意外……故技重施……
原来……原来如此!
前世那场夺命车祸,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谋杀!是蓄谋己久的、源于贪婪和罪恶的谋杀!她的生母,那个在她模糊记忆里只剩下温柔笑容和淡淡香气的女人,竟然也是死于这个男人之手!而自己,仅仅是因为可能“碍事”或者“知道什么”,就再次成为了他清除的目标!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米小月所有的理智!血液疯狂涌向头顶,烧灼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从床上跳起来,扑向那个黑暗中如同恶魔的身影!
“你……你闭嘴!闭嘴!”米建国彻底慌了,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他再次扑上去,死死捂住李娟的嘴,另一只手用力将她往洗手间里塞,动作粗暴得如同对待仇敌。“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黑暗中,传来肢体激烈的碰撞声、压抑的挣扎声和米建国粗重的喘息。
“呜……呜……”李娟被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呜咽。
混乱持续了十几秒,洗手间的门被米建国用尽全力“砰”地一声关上,并从外面死死顶住。里面传来李娟压抑的、绝望的捶门声和模糊的哭泣。
米建国背靠着洗手间的门,剧烈地喘息着,像一头刚刚搏斗完的困兽。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病床的方向。
米小月早己在他扑向李娟的第一时间,就紧紧地、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保持着入睡的姿态,连呼吸都刻意调整得平稳悠长,唯有藏在被子下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带来尖锐的痛楚,才勉强维持住这“沉睡”的假象。
她能感觉到米建国那惊疑不定、如同毒蛇般扫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怀疑和……尚未散尽的杀意。
时间一秒一秒地煎熬着。
终于,米建国似乎确认了女儿没有被吵醒,他重重地喘出一口粗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他不敢再停留,抓起那件深灰色夹克,像逃离地狱般,脚步又轻又快,几乎是踮着脚尖,仓皇地溜出了病房,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洗手间门内,李娟那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凄凉和绝望。
米小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那双眸子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烈焰。
生母之死……十五年前的“意外”……保险金……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催着米建国动手的“姘头”……
所有的碎片,都在李娟那绝望的控诉中,被强行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米建国!还有他背后的那个女人!
米小月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的伤口传来更清晰的痛感,却让她更加清醒。这不再仅仅是前世一场车祸的复仇,更是跨越了十五年的血债!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参加高考!必须撕开这层笼罩了母女两代人命运的、名为“意外”的血腥黑幕!
高考,是她的武器,更是她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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