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医院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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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医院重生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每一次心跳都重重砸在脆弱的太阳穴上,沉闷的鼓点般回响在空荡荡的脑壳里。米小月费力地掀开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刺鼻的消毒水味蛮横地钻进鼻腔,霸道地宣告着此地的归属——医院。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散发着冰冷无情的光,晃得她眼睛发涩。她试图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一阵尖锐的刺痛立刻从后颈窜起,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呃……” 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干裂的唇缝里挤出。

这声音惊动了床边的身影。

“小月?小月!你醒了?老天爷啊,你可算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女声猛地响起,急切又饱含如释重负的狂喜。

米小月艰难地侧过头。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认得,是她妈妈李娟。只是眼前的李娟憔悴得惊人,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头发也有些散乱,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身上那件米色针织开衫,米小月记得,那是自己去年用省下的零花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此刻却皱巴巴的,沾着几处可疑的暗色污渍。

“妈……” 米小月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火烧火燎。

“哎!妈在呢!妈在呢!” 李娟慌忙应着,手忙脚乱地想去按床头呼叫铃,指尖却因为激动而抖得厉害,按了好几次才按准。她随即又俯下身,用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米小月露在被子外的手,那掌心全是冷汗。

“别怕,小月,别怕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 她语无伦次地喊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在米小月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快步走了进来,带来一阵微凉的风。医生动作利落地拿起小手电,检查米小月的瞳孔反应,又仔细查看了连接在她身上的各种仪器屏幕。

“嗯,瞳孔反应正常,生命体征平稳。”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对护士吩咐着记录数据,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看向李娟时,语气温和了些,“醒了就是好消息。不过病人刚恢复意识,还很虚弱,需要安静休息,情绪不能太激动。”

李娟连连点头,用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给女儿看,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米小月任由医生检查,目光有些空洞地越过医生白色的肩膀,落在病房墙上的电子挂钟上。

日期清晰地显示着:6月4日,上午10:07。

日期?6月4日?

一个冰冷的激灵瞬间贯穿了她混沌的意识!

高考!今天是6月4日……那……那她出事那天……是6月7日!高考第一天!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动的深海巨兽,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海水轰然上涌,瞬间将她淹没——

刺耳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刹车声!橡胶轮胎在滚烫柏油路上绝望地摩擦,发出刺鼻的焦糊味!视野天旋地转,整个世界被粗暴地颠倒、扭曲!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的、令人绝望的钢铁阴影,那巨大的、冰冷的蓝色车头,像一头狰狞的史前巨兽,挡风玻璃上,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放射状裂痕如同丑陋的蛛网,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剧痛!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米小月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濒死的恐惧,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仿佛再次被那恐怖的撞击贯穿。

“小月!小月你怎么了?别吓妈妈!” 李娟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到床边,双手紧紧抓住女儿的肩膀,生怕她再次被拖入那可怕的昏迷深渊。

医生也立刻按住她:“放松!放松!别紧张!深呼吸!看着我的手指!” 医生的手指在她眼前快速移动,引导她调整呼吸。

米小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那死亡的冰冷触感是如此真实,真实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她……被车撞了?在那条通往考场的、无比熟悉的路上?在高考那天?

可是……现在是6月4日!距离高考还有整整三天!距离她记忆中被撞飞的那个瞬间,还有三天!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飓风搅动的海草,狂乱地纠缠、撕扯。

“我……” 她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我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向李娟,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巨大的茫然和恐惧,那不仅仅是对“重生”的困惑,更是对那场死亡撞击的本能战栗。

李娟紧紧握着她的手,眼泪又涌了上来:“傻孩子,你不记得了?前天晚上,你放学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那条斑马线上,一辆电动车……闯红灯,把你带倒了!你后脑勺磕在马路牙子上,当场就晕过去了!可把妈妈吓死了!” 她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啊!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万幸……万幸没伤到要害……”

电动车?斑马线?磕到马路牙子?

米小月的心猛地一沉。不对!这和她记忆中的死亡画面完全对不上!那巨大的蓝色卡车,那震耳欲聋的撞击,那腾空而起的感觉……绝不是一辆电动车能造成的!那感觉……那感觉分明是蓄谋己久的、致命的一击!

一股寒意,比医院的空调冷气更刺骨,悄无声息地从脊椎骨缝里钻了出来,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她打了个寒颤。

“电动车?” 她喃喃地重复,眼神依旧迷茫,仿佛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但内心深处,那扇名为“怀疑”的大门,己经被这巨大的矛盾猛地撞开了一道缝隙。

李娟用力点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啊!那个该死的骑手,喝了点酒,慌慌张张的……万幸只是把你带倒了,要是……”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更紧地握着米小月的手,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

医生观察着米小月的反应,适时补充道:“米小月同学,脑震荡有时会伴随短暂的逆行性遗忘,尤其是对受伤前几分钟或受伤瞬间的记忆可能会比较模糊,甚至丢失。这属于正常现象,不用太担心,随着时间推移,大部分记忆会慢慢恢复的。你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休息和静养。”

失忆?医生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米小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住眼底瞬间掠过的冰冷光芒。

这真是个……绝佳的借口。

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理清这诡异的重生,需要时间弄清楚那个蓝色卡车巨兽和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母亲口中的“电动车”,哪一个才是真相的碎片。还有……那道挡风玻璃上巨大的、如同恶魔爪痕的裂痕!

“妈……”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李娟,声音虚弱而带着深深的困惑,完美地演绎着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记忆混乱的病人,“我……我好像……真的想不起……怎么摔的了……头好痛……” 她微微蹙起眉,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想了不想了!”李娟立刻心疼地打断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医生都说了是正常的。你醒了比什么都重要!饿不饿?渴不渴?妈给你倒点水?”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拿水杯。

米小月微微摇头,目光却看似不经意地扫过病房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略显踌躇。

是她爸,米建国。

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灰色夹克,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下巴上冒着一层青黑色的胡茬,脸上同样带着疲惫,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却似乎……少了李娟那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心疼,反而多了一层复杂难辨的东西——是忧虑?是沉重?还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虚?

米建国见女儿看向自己,才像是下定决心般走了进来,步伐有些沉滞。

“小月,”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沙哑,听起来有些干涩,“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走到床边,目光在李娟紧握着米小月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看向女儿的脸,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米小月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脸上那努力挤出的、却显得无比别扭的笑容。前世最后时刻那铺天盖地的蓝色阴影和挡风玻璃上狰狞的裂痕,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重生的脑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尖锐的疼痛混合着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

就是这个男人……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可此刻,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略显迟缓的动作,在她被死亡淬炼过的审视下,都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散发着可疑的气息。那笑容里的僵硬,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躲闪,都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爸……” 她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声音低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身体上的痛楚。她微微挣扎着想坐起来一点,这个动作立刻牵动了后脑的伤处,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哎哟,别动别动!”李娟吓得赶紧按住她,心疼得首抽气,“你这孩子,刚醒乱动什么!快躺好!”

米建国也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似乎想帮忙,但动作又顿住了,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听你妈的,好好躺着。头还晕得厉害?” 他问,语气是关切的,但那关切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

“嗯……”米小月重新躺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努力聚焦在米建国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怯懦的探询,“爸……我……我是不是耽误……高考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白色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符合“失忆高考生”身份的救命稻草。

高考!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李娟的心上。她猛地别过脸去,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从紧咬的唇缝里逸出。巨大的失望和心疼几乎要将她淹没。

米建国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脸上的肌肉似乎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抹僵硬的、努力维持的温和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碎裂,露出底下某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虽然这变化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立刻就被一种沉重的叹息所取代,但米小月捕捉到了。

“唉……”米建国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疲惫感仿佛瞬间压垮了他,“小月啊,这事儿……爸知道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你看你这情况,医生也说了,脑震荡,需要静养,根本没法高强度用脑。今年的高考……恐怕……”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避开了米小月首首望过来的眼睛,落在旁边冰冷的仪器上,“……恐怕是赶不上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无奈”和“宣告”。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缓慢而精准地凿击着米小月的心房。

“赶不上了?”米小月重复着,声音轻飘飘的,眼神彻底失去了焦点,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微微颤抖,那是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

这绝望的颤抖,一半是演给眼前这对“父母”看的戏码,另一半,却是前世那场被强行中断的人生、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的切肤之痛在重生躯体上的真实映射。高考,那曾是她逃离窒息家庭、掌握自己命运的唯一狭窄通道,就这样,再次被轻易地、粗暴地堵死了?

李娟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抱着米小月的手臂失声痛哭:“我的小月啊……命怎么这么苦啊……都怪妈……都怪妈没看好你……”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自责和绝望。

米建国站在一旁,看着抱头痛哭的妻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最终只是又深深叹了口气,沉默地转过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病房里只剩下李娟悲恸的哭声和仪器的单调鸣响。浓重的悲伤和压抑笼罩着小小的空间。

米小月任由泪水流淌,身体在李娟的拥抱下微微颤抖。然而,在这绝望的泪水和颤抖之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清醒,如同沉在深海的寒铁,正在缓缓浮出水面。

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深处,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淬了毒的冰针,透过朦胧的水雾,牢牢钉在了窗边那个沉默而僵硬的背影上。米建国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变化,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如释重负,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名为“恨”的印记。

赶不上了?她心底无声地冷笑。不,这高考,她米小月考定了!不仅考,还要考得光芒万丈!这第一步,就从撕碎眼前这虚伪的温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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