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海的热情像一团过于旺盛的火，试图同时温暖两块来自不同温度的冰。他先殷勤地引着陈烁去二楼预留的“单人间”——其实只是把原来堆放杂物的一个小储藏室临时清理出来，放了一张行军床和一个简易衣柜，空间逼仄，但胜在独立。
“陈少…啊不，陈烁，条件有限，您多担待！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赵大海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陈烁环视了一下这个不足十平米、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霉味的小房间，脸上没有任何嫌弃或不适的表情，平静得近乎淡漠。“很好，谢谢赵经理。”他放下那个昂贵的行李箱，动作从容。
赵大海松了口气，又赶紧招呼林溪：“小林，来来，你的房间在这边，女队员宿舍！”
所谓的“女队员宿舍”，是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稍大的房间，里面摆着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房间倒是打扫得干净，但墙壁有些地方己经发黄起皮，窗户也有些老旧。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显然刚被彻底清理过。
“目前就你一个女队员，所以暂时算单间了！”赵大海指着靠窗的下铺，“这位置好，通风。被褥都是新换的，放心用！卫生间和浴室在走廊那头，公用的。”
林溪看着这比她在双塔县的家还要简陋的环境，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对她而言，有瓦遮头，有床可睡，己经足够。她默默地把行李箱拖到床边。“谢谢赵经理。”
“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赵大海乐呵呵地，“你们先收拾一下，熟悉熟悉环境！”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下楼去了，大概是去应付吴峰的催促。
房间里只剩下林溪一个人。她打开行李箱，里面东西不多：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一些生活必需品，一包奶奶硬塞给她的家乡特产，还有一个小药瓶——奶奶常吃的止咳药，她带了一瓶备用。她把衣物叠好放进空荡荡的衣柜，把药瓶小心地放在枕头边。看着这简陋却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一种漂泊无依的孤寂感悄然弥漫上来。
她拿出手机，电量是满的。屏幕亮起，屏保是她和奶奶在双塔县老屋前的一张合影，奶奶笑得很慈祥。她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奶奶虚弱但努力打起精神的声音：“喂？小溪啊？”
“奶奶，是我。我到了。”林溪的声音放得很轻，“这边…挺好的，宿舍很干净，经理和教练也…挺好。”她下意识地隐瞒了基地的破败和陈烁那格格不入的存在感。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奶奶的声音透着欣慰，“别惦记家里，奶奶好着呢！你好好干，听人家的话…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林溪的心立刻揪紧了：“奶奶！您又咳了？药按时吃了吗？”
“吃了吃了…刚吃了…没事，老毛病了…”奶奶赶紧安抚，“你快忙你的，别担心奶奶…要好好吃饭，别省钱…”
又叮嘱了几句，在奶奶反复的“别担心”中，林溪才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奶奶的咳嗽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必须尽快在这里站稳脚跟，拿到工资，才能让奶奶得到更好的治疗。
与此同时的训练室里混着泡面调料包辛辣的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吴峰狠狠吸了一口快燃尽的烟蒂，烟草的呛人味道勉强压下了内心的焦躁。
目前战队被他挖来了一个天才电竞adc，还有小陈少的打野可是非常可圈可点，有大局意识。可是还不够！目前战队己经降级，首发选手们纷纷解约或者转战其他战队。别说去打保级赛，现在的星辰甚至找不到五个可以打比赛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星辰真的就要就此解散吗？他想到林溪在楼下目光灼灼的说，她配得上更大的舞台，星辰也还有机会。是的！不能放弃，只要星辰还有一个人，他们就还有机会。
吴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两块发烫的电脑屏幕，一块是密密麻麻的选手资料和联系人表格，另一块则分割成十几个不同首播平台的窗口，五颜六色的弹幕瀑布般刷过，游戏音效、主播的嘶吼和观众的打赏音效混杂成一片刺耳的噪音交响。
找大海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星辰基地的“经理办公室”，不过是在训练大厅角落用几块磨砂玻璃板勉强隔出的方寸之地。玻璃板上，用红色马克笔潦草地写满了诸如“上单（肉坦/战边）”、“辅助（工具/硬辅）”、“中单（法刺/工具人？）”之类的字样，后面跟着一连串被重重划掉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触目惊心。
吴峰教练沉默地坐在旁边一张吱呀作响的旧转椅上，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过。桌上的烟灰缸早己堆成了小山。
“妈的，大海捞针！”吴峰烦躁地抓了抓本就稀疏的头发，油腻腻的，“有点名气的，一听是降级的星辰，连试训机会都不给。新人？新人他娘的不是技术糙得没法看，就是心理素质脆得像张纸！”
赵大海的目光扫过玻璃板，叹气“好在林溪和小陈少来了，他们是破局的关键，剩下的次级联赛、高分路人王、甚至…被淘汰的青训生，都得筛。我们没资格挑三拣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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